兵部侍郎仲殊,年纪轻轻便已位列朝堂之上,凭的是满腹绝妙才学,独到但实用的用兵见解。但一身清白,不曾结党营私,个性孤傲不屈之极,让一干朝堂小人敬而远之。
擎国时期,仲殊之父仲谙厌恶朝堂为酸溜文人充斥辞官后,曾任过外戚藩王殷家的教习先生,所教之人正是殷泽韶。而后殷泽韶带头谋反称王改朝换代,亲自前去仲家请官,仲殊体恤父亲仲谙年老积病成疾,便代替父亲走马上任。
简历一年秋一日,仲殊下朝信步而行,见旁侧之人甚是眼生,便问:“阁下何部何名,本官怎从未见过。”
男子拱手而答:“百里,单名司。”
“哦?原来你就是那个,亡国奴。”仲殊直看进百里司的眼睛,不放过分毫动静。
“亡国是真,可‘奴’此字,在下不敢当。”
“何故?”
“奴也,下等之人也,在下于简,只是一个傀儡罢了。”
“你这是在责备我朝咯。”仲殊倒笑了,但转而面生厌恶,“如果我是你,早不求苟活,追寻先人去也,还留的孝义之名。”
“阁下,兵部侍郎仲殊仲先生,耳闻您朝堂所言,在下摸得您的秉性已有八分,在下敬慕于阁下。”百里司顿了顿,“生而难,死,却有何难?可是我不能,如果我死了,就真真正正成了一缕不忠不孝不义的卑贱之魂。”
仲殊止步,百里司远去。他的心思却久久绕在那个亡国之人的身上,那个人,可真担得上“胆大心细”“胸有丘壑”也。
自此,每到百里司上朝之日,观摩他的神色,揣测他的心境,便成了仲殊的一大趣事。
“大人,门外有人求见。”前来禀告的家仆深深鞠着躬,脸埋得都不见额头。
“不见。”仲殊仍旧淡言冷语。
“不是说过了嘛,来人不用禀告,直接打发走,真没眼力见儿。”仲殊身边伶俐的小厮白了那仆人一眼。
仆人面露难色,“这…。。那来人说是大人的旧友,不管怎样,大人都有理由见他一面。”
“哦?本官何时有这种旧友。”刚欲说出不见两字,眼角余光瞟到书桌上的物件,又陡转改口道,“那就让他进来吧,直接带来这里。”
人带到后,小厮按照仲殊的吩咐关上门退下。仲殊望着面前陌生的面孔,心生疑惑,但此人的眼神却是极为熟悉的。
“侍郎大人近日可好?”此话一出,仲殊更觉奇怪。
“果然是你,百里。倒不知,世间真有易容这一奇术。”不消片刻想明白了,仲殊对改头换面的百里司啧啧称奇。
落座后,二人品茗静坐,倒是仲殊先打破静寂。
“你我二人私交甚少,百里何时成了本官的友?”
“君子之交应淡若净水,草民与大人,神思通达。”
“哈哈,你这人看起来像榆木、似顽石,实则却是那通透竹节。也好,本官就交了你这个‘若水之交’。”
“谢大人夸奖。”
仲殊直起身,从书桌上拿起明黄物件递给百里司道:“你这一走,落雁公主可把皇城闹了个鸡犬不宁。”
百里司展开圣旨通阅一遍,“皇帝下旨赐婚,恭喜大人。”
仲殊本人倒满不在乎:“娶便娶,晾在一旁也不碍本官的事,倒是担心她公主架子大,弄得我后院失火。”
百里司无奈地摇摇头:“大人倒是潇洒不拘,可落雁公主这一生,怕是也很难幸福了。”
“没料到,百里竟然还有这么一股子柔情,这对你以后的路,恐怕,不妙啊。”
“大人觉得,草民以后要走什么路?对于这条路,大人又意下如何?”
话题出人意料地朝着禁忌直奔而去,尽管仲殊的心思百里司不确定摸不摸的对,可这到底是第一步,早晚都是要踏的。
日头逐渐西斜,院外守着的小厮频频望向里间房门,用晚饭的时辰快到了,可主子书房内还是半点动静都无,看来事情重要马虎不得,七巧伶俐的小厮努力立直身子,尽职尽责地继续侯着。
话谈了许久,仲殊持续着玩味的表情注视着目光浅浅的百里司。
“本官的父亲正是厌倦了如厮无聊的擎国朝政才请退的职。百里贤弟如何认为,本官有理由帮你这个忙。”
“为了,停止大人勉为其难的事情。”百里司抬起头来,定定看着仲殊。
“哦?怎么说?”
“草民认为,以大人能力,是远远在侍郎之上。大人,你当这个侍郎,是用了‘几’分力呢?”
“哈哈。”仲殊笑出声来,可这笑声却中空虚了虚,“百里贤弟又如何认为,换个朝廷本官就不会勉为其难了。”
“以草民粗略看来,大人书房中的兵书远远不及野书之多,其中又以奇闻天相居多。大人,做你不爱做的事,很累吧。”
仲殊眯眼紧握木椅扶手喝道:“好你个百里司。”顿了顿,松开手渐渐和?,“跟你说话,的确够有意思。不过你倒是聪明得出乎我的意料。”
百里司心中微松一口气,至此,仲殊才是真正结束对他的试探,打开了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