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洌转身离开,眼里满是不舍,忽听南宫影轩悠扬的声音:“只叹缘浅,奈何情深。有些事,注定了,就不要执着了。”
“没有什么是已经注定了的,即使现在是,谁知道日后又会如何。”上官洌翩然而去,留下南宫影轩立在原地。
他对她的情已经这么深了么,南宫影轩不知为何,觉得心里有些吃紧。罢啦,罢啦,且不去问那些儿女情长,她陈雪儿现在是他南宫影轩的妃,只要她活在这世上,她便不得不担了这虚名。哀叹也好,伤情也罢,他不爱她,但是他一定要占有她。
七彩绸袍,云锦软轿,八匹墨驹开路,轩字蟒旗迎风招展,进宫的随身物件整整拉了七大马车,虽说各种什物应有尽有,可毕竟是自己府里的物件,用着也顺手些。三千禁军沿路护送,铁甲锵锵有声,好不风光。
沿路看热闹的百姓熙攘着随着软轿向前涌去,都想看看这行踪神秘的轩王到底是个什么模样。还有那艳冠群芳的轩王妃,到底是有多美,竟然让呼风唤雨的轩王的轩王铁了心娶她。
雪儿半卧在金边流苏蒲团上。抹了上官洌送来的药后伤口便不再恶化了,这会子也不疼了,可整个人还是有些虚弱,靠在椅垫上颠簸多时,竟有些支撑不住了。
坐在另一边的南宫影轩则气定神闲得多,翻看着一卷诗集,面前的四脚矮桌上摆了椒盐无花果,九州餤梅,脆皮千层糕和一壶杏仁浓酪。金角嵌玉香炉里焚着上好的龙涎香,整个轿内香气缭绕,如坠仙境。
南宫影轩斜睨一眼,看到雪儿面色苍白,额上冷汗连连,不禁加快了翻书的频率。
“就快入宫了,那些杂事以后就不要做了,吩咐下人去做。”南宫影轩看似冷漠地说。
雪儿嗤笑:“是怕我每天做那些杂事损了你轩王的声誉么,那你大可不必担心,轩王妃什么事都亲力亲为不也是守妇德尊亲命的表现么?”
“也对。”南宫影轩合上诗集,一脸捉狎的神情:“既然王妃如此深明大义,愿意以身作则,那么本王确是多管闲事了,一会本王就让青竹把那叫香儿的小丫头送回陈府,就说轩王妃不需要人服侍……”
“南宫影轩!”一声大喝,喝他竟然拿香儿的事来诓骗她,他不会让陈府的人呆在自己身边的。
这一声大喝,倒把轿外跟随的青竹和香儿吓了一跳。青竹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王爷和王妃在一起不打起来就算是和平相处了,更何况是吵个架了。香儿倒第一次看见主子发这么大的火,心里不由一颤。
这些日子自己不在小姐身边,自家主子这是受得什么苦啊,那轩王一定是个心胸狭窄,自私自利之人,要不然怎能惹得一向温柔宽容的小姐发这么大火。不过,以后不会了,有她香儿在身边,她一定会尽心伺候小姐,再不让她受半分委屈。
到了宫门口,照例是要例行检查的,铁甲红缨的侍卫齐刷刷跪了一地:“见过轩王爷,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南宫影轩在轿里淡淡地说:“诸位将领,请起吧。”
兵卒们整齐划一的站了起来,长戈触地,清脆有声。
皇帝赏下来的是一处名为“琉璃阁”的庭院,独府独院,自成一体,院中缀满各国进贡的珍奇玉石和奇花异草,整个屋子一水儿的松木架梁,橡木勾边,屋顶上铺着五彩琉璃瓦,四角刻龙首,怒视四方。
琉璃阁。
南宫影轩颇有些玩味地看着屋上这块匾。是皇上御笔亲题的字迹,意在告诉他,雪儿在这出戏里是多么重要的一个人物,她是陈景添的小女儿,但绝对可以让皇上借此发难。
想想,圣上钦赐的王妃,丢了,死了,失踪了,都是对皇帝的大不敬,是谋大逆的前兆,皇上自然欲杀之而后快。
忽听得太监尖细刺耳的声音:“皇上驾到——”
浩浩荡荡的随从队伍走了进来,婢女手里捧着浮绘龙纹托盘,装着各色玛瑙玉石,衣衫布料,点心佳肴等。
皇上撩起前襟迈了进来,南宫影轩做了个千,皇上微微点头道:“皇弟,朕赐你的这琉璃阁可还满意?”
南宫影轩恭敬道:“回皇上,满意极了,这实实是个幽静去处。”
皇帝剑眉一挑,摆摆手让侍女们把东西摆上来:“这些东西都是赐给皇弟的,督办庆生阁还要劳烦皇弟了。”
南宫影轩敬道:“谢皇上赏赐,臣定当尽心尽力督办庆生阁。”言辞恳切,并无推拖之意,落落大方,不失皇家风范。
“你们都下去吧。”皇上遣下了一干人等,转身对南宫影轩道:“皇弟,你我本相差两岁,以后没有外人时你就叫我哥哥吧,小时候你可一直都是这么叫的。”
“小时候是小时候,过去的旧事还提它作甚,小时候您也没担当这整个江山。”南宫影轩的话不着痕迹,却让皇上心里微微一惊。可毕竟也是风口浪尖上过来的大人物,龙颜依旧和悦,看不出任何的不妥。
“皇弟说笑了,那皇弟为何还要娶雪儿姑娘呢,在皇弟眼里,旧日的事不是不值一提的么?那么,这‘旧人’怕也是不好的吧。”
南宫影轩不卑不亢地回道:“不应恋恋旧日时光,但应铭刻旧时情深。”
皇帝哈哈一笑,帝王之气登时展露无遗:“皇弟对雪儿真是一往情深啊,朕倒要祝皇叔和雪儿百年好合了。”
正说着,青竹和两名婢女陪同雪儿走了进来,见到皇上,纷纷跪下。
皇帝和颜悦色:“起吧,想必这就是皇弟最得意的贴身随从青竹了,真是个精明干练的人物,皇弟真是调教有方。”
青竹声音洪亮:“谢皇上夸奖,奴才能伺候王爷是奴才前世修来的福分,承蒙王爷抬爱,奴才定当竭尽心力,万死不辞。”几句话说得大方得体,说完便结手立在一边。
皇上望向雪儿,雪儿微微福了一福,皇上满眼笑意。
说起来皇上只在轩王府见过雪儿一面,那天的她压轴登台,穿一身火红的轻纱石榴裙,纤细的脚腕上束着紫玉铃铛,一舞一动,清脆悦耳,教人心情欢愉。长发及腰,如漆如墨,眼存媚意,唇含灵动,以一支“红莲之舞”博得满堂喝彩。
她的足尖立在一朵怒放的红莲上,指尖轻盈,挽出朵朵诱人的舞花。这支舞让她演绎得惨烈,特别是在表现红莲颓败的那一刹那,她整个人就像一朵被人生生掐断脖颈的莲花,美到极致是颓败,爱到极致是死时。
旁边的人纷纷规劝,却又不敢说得大声,似是惧怕什么。
“爷,听说这雪儿姑娘是轩王的人,两人十几年的旧交了,青梅竹马的玩伴,她还在淡香苑做丫鬟时,小王爷就经常把她接到府上喝茶。没有轩王捧她,这些年她怎能红到如此地步,犹如登天。要不是出身浅薄,这会子恐怕已经是轩王妃了。”
那锦衣公子登时噤了声,甩甩袖子,转身离了淡香苑。
皇帝呷了一口米酒,顿感齿间如清冽之泉流过,余香萦绕,值醉到人骨子里去。
淡香苑一见惊为天人,当时皇上心下便有了计较。
难得见皇弟对一个女人如此上心,明争暗斗这些年,眼看皇弟的挡雨势力越来越大,骁勇善战,屡立大功,正所谓功高震主,怎能叫一国之主心安,总觉身下的皇位摇摇欲坠,不知何时就会崩溃。
可怖的是这个皇弟似是没有弱点,任何计策都引不起他的恐慌。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或许,这陈雪儿才是皇弟真正的死穴吧。
皇弟连夜返宫,求南宫浩泽下旨纳陈雪儿为妃,果不其然,南宫影轩竟求了太后,以“皇帝纳青楼女子为妃逾越祖制”为由向太后请旨赐婚。当下满朝文武,后宫妃嫔都觉轩王实实是为宇律王朝去了一块心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