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当时心下了然,退出房间置办物件去了。
南宫影轩想起雪儿,脸上不禁流露出笑意,她的所有在他看来都是那么新奇,让人玩味,如今她做出的唯一一件让南宫影轩恼心的事就是这件了。想到这,南宫影轩的嘴角牵出一丝邪笑,这件事不会是她的主意,他恼的只是她的态度。不过,无论如何,她以为他会轻易放她走么?
雪儿喝了青竹送来的药,微微感觉身子清爽了些,稍稍动了动,自觉一身冷汗,被褥涔涔地泛凉。抬头看看天,已然漆黑如泼墨。
屋内并没有掌灯,雪儿翻身下床,漆黑中脚下一软,竟跌入了一个柔软的怀抱。雪儿心头一热,竟洋洋洒洒落下泪来:“我以为我快死了,命数许就至此了。”
陌离连柔声道:“你不会死的,相信我。”
这句话暖上雪儿心头,此时此地,此情此景,雪儿似乎该以身相许,从此竹屋青山,白马踏溪,执手相携,神仙眷侣。可是她不能,她对于他未始不有感激之情,可还不及男女之欢,许是时候未到吧。雪儿渐渐收住了哭噎。
陌离连替雪儿掖好被角,看雪儿安然睡去。
手中一支梨花针,在黑暗中寒光一闪,飞快地刺入雪儿颈下。雪儿眉头轻锁,再没有喘息。
青竹备好了锦轿,打点好家什物件,来到雪儿房前,轻敲房门:“王妃,是时候出发入宫了。”
敲了半晌,屋内死寂。青竹微感不妙,报一声“奴才斗胆”,便推门迈入房中。
绣榻之上,雪儿双目微阖,死状安详。
朱唇微启,肤若玉雕,静静躺在那里,栩栩如生,仿若一尊石化了的琥珀仙子。墙上她绘的百合绽放到狂乱,窗外的艳阳暖暖地投射在身上,仍是暖不了他心头的寒。
南宫影轩就那么立在那,面无表情。就这样要放她走了么?南宫影轩攥紧拳头,微白的骨节上泛出血丝,随即牵出一抹冷笑,不,不可能,她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就算香消玉殒了,他仍要带走她,容不得别人染指。
南宫影轩冷冷命令道:“王妃的死讯不得声张,将她带走,照常入宫。”说罢,转身走到院中。
青竹微叹一口气,她最终还是他的一枚棋子,因他的忽视丢掉了性命却换不来他一丝的怜悯,死后还不得安生,仍要跟着他颠簸流离,背负千古骂名。
只是,那个伶俐如斯的女子,真的死了么?她看上去就像睡着了,她的容貌还似那般灵动,让人联想不到死亡。
“出来吧。”院中的南宫影轩负手站立,英姿飒爽的样子,眼底却是波澜不惊的光芒。“没想到堂堂的楚国的洌王爷竟也做出这种苟且之事。”南宫影轩余光一瞟,嘲讽道。
一道寒光快如闪电,那寒光之中一道温润的剑气劈杀而来,一抹绯红的衣袖翻飞,一道倩影瞬间到了南宫影轩跟前。上官洌一柄玉骨扇直指南宫影轩的咽喉。
“她已经去了,你为什么还不放过她,让我带她走。”上官洌不容置疑的口吻,如丝的凤眼透出月光般的微寒,那柔媚中透出的杀气,让人不寒而栗。
南宫影轩笑:“你私自来我国,就凭这一条,我宇律王朝定打你们楚国,让上官爵为你这个孽子还债。”
上官洌嗤笑一声,眼波掠过南宫影轩:“你还真的以为你自己是皇帝了,想发战就发?你就不怕伤筋动骨么?楚国毕竟是根深蒂固的小国度,富可敌国,你拉拢还来不及,又怎会痛下杀手。”
南宫影轩道:“伤不到我的筋,也动不了我的骨,只怕是皇上也要为此高兴大半晌了,所缴物资上缴国库,国库即刻丰盈。损的是本王的名声,丰的是皇上的羽翼,又可缓解本王与皇上之间剑拔弩张的关系,何乐而不为?”
上官洌心头一紧,随即说:“你不会做那种蠢事的,你绝不会损自己清名,丰敌人羽翼。”
“你错了。”南宫影轩字字铿锵:“要进一尺,先退三寸,你难道不明白这个道理么?”
上官洌反手出招,一阵冷笑:“那本公子今天就先结果了你,也算是为国除害了。”
南宫影轩从容闪身,躲过上官洌剑一般凌厉的玉骨扇,并未出手。上官洌见状,后一翻身,由上至下劈砍而去,南宫影轩衣袂翻飞,卷起丝丝涟漪,惊得塘里的锦鲤一下子四散逃开。南宫影轩不焦不燥,又灵巧地避开了。几招下来,南宫影轩只是闪躲,并不出招,上官洌收了扇子,啐道:“真真是无趣,本公子没兴趣和你纠缠,我只要带雪儿走。”
南宫影轩挑眉道:“确是无趣,玩也玩够了,那就替雪儿解毒吧,莫要误了入宫的时间。”
上官洌微惊:“你……你怎么知道……”
南宫影轩抬头看园中的菊花,洋洋洒洒地落了满眼,一地璀璨,却又一地冰凉。
“大丈夫行事,应磊磊落落,如日月皎然。洌王爷屡次夜潜轩王府,暗中与轩王妃把酒言欢,你以为这一切瞒得了我的眼么?”南宫影轩踱到上官洌身边,似是一切都了然于胸:“你得知雪儿要随我入宫,皇宫禁地岂是如轩王府那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逼不得已,你便出此下策,在雪儿身上用了毒,想借假死之状将她带离。洌王爷,本王说的可对?”
上官洌心下微凉,原来他什么都知道,只是一直没有揭穿罢了。
南宫影轩看出上官洌的慌乱,当下笑道:“洌王爷,此次入宫,绝无危险,你大可不必担心雪儿,况且她现在身为轩王妃,也轮不到你来担心,本王既然有本事将她带入宫中,既然就有本事把她毫发无伤的带回来,你这样贸然将她带走,只会无故生出事端。”
上官洌暗忖,计谋已被识破,今天他定然带不走雪儿了,南宫影轩也算君子,既然说出这样的话,就必定有十分的把握,况且自己这样做,并未征得雪儿的同意,确是冒失了些。
只是,她不知道在她逃走的那些天他有着怎样的想念,下人来报,说她并没有记账,那一刻他确是慌了神,她没有钱,又没有记账,那这些天,她吃的是怎样的苦头,他无从知晓。他只是不住的埋怨自己逼她太紧,他不知道自己对她是怎样的一种感情,他只是想和她在一起,看她如花的笑靥。
宫中如虎狼之地,他实在心中难安,自作主张带她走,现在想来,她怕也是不愿意的吧。
上官洌轻摇玉骨扇,这个灵动的男子,一袭红衣,一双凤眼,一对菱唇,眉心一点梅花痣。
南宫影轩抬眼望天边,这个俊朗的男子,一身傲骨,一眼霸气,一抹冷冽,肩头一片胭脂记。
一红一白,矗立在夕阳下,美成了世界的极致。
这两个男子,一个交错,三个交错,命运的交错构成流转万世的传说,这一刻,世间万物都为他们窒息,下一刻,他们面对的将是让苍天都不愿去看的杀戮与鲜血。
“雪儿颈下三寸有根银针,用内力逼出即可恢复呼吸脉搏。另外……”上官洌将一个精致的云顶斑花瓷瓶交与南宫影轩:“这是上官家祖传的外伤药,对祛毒愈伤有奇效,每天涂抹三次,雪儿的伤,三天之内就会好了。”
南宫影轩微微颔首,示意青竹,青竹上前接了,退到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