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小汜姑娘第二次跑路的时候,正是四月份某个月黑风高,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
好吧,既然是要畏罪潜逃,想必那必须得挑一个月黑风高的月夜。
我们十分的谨慎的甚至就连灯都不曾点上一盏的,就随意的在厨房里面挑了几只烧鸡,带在了路上,盼望着聊以果腹。
其实,走的时候,我还是怪舍不得的,那个老板又供吃又供喝,还带给睡觉的地方,那当真的是很仗义。这么着走了,我还不晓得什么地方还可以让我寻到个这么好的去处了。
要不是一时半会儿,小汜姑娘相当的想要去搅一搅殷禾赫的婚事,我还是很舍不得离开的。
但有的时候,我并不想要去辰都,兴许就是因为不想要见到他而已。我就只是他在办事的途中随便捡到的一个小姑娘而已。像他那样胸有成竹,有凌云蹈厉之志,且还是个志在天下的人哪,又怎么会惦记着我这样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姑娘。
不过,显然小汜姑娘比我有毅力,人家这是要讨老婆了,她依旧可以动心忍性的坚持下去,我想我委实是望尘莫及。
在山中颠簸了许多日,我同小汜姑娘信马由缰的在山林里面乱窜着。我相当的佩服小汜姑娘竟然可以再一次在我们将要弹尽粮绝的时候,找到了希望的曙光,她的方向感我不得不说那是一个骇人哪……
我们在乱转了许多天之后,竟然转到了和尚庙。
该寺庙被唤作“常乐”,倒是个极乐的名字,想必是在劝解那些个事到如今仍旧执迷于苦海的人早早的皈依我佛吧,这样就可以得到永生常乐了。
而接待我们的老和尚也十分的和蔼,絮絮叨叨的说了不少,说这座庙叫做“常乐”是取自“今则慈悲为本,常乐为宗,施舍惟机,低举成敬”。我听那老和尚说了许久的话,小汜姑娘半个眼色都不曾有,想来是要表示对此不置一词。
我见那老和尚一大把年纪的,眯着个眼睛,笑容可掬的说了许久之后,我俩愣是谁都不吭一声,完全就是处于了冷场状态,很不好意思的问:“不知道午膳是个什么时候哪?”
老和尚愣了愣,随即淡淡笑道:“快了快了……”
我咽了一口口水,也随着嘿嘿的笑了两声。
榜单上面说的殷禾赫的婚期是六月初三,我也不清楚是个什么日子,总而言之就是个好日子没错的了。
如今这日子是四月十九,照着我们这样的一个完全没有什么效率的行程,我当真的是不晓得我们是不是可以敢在殷禾赫成婚的前头抵达辰都,让这气势汹汹的小汜姑娘好好地去质问一下他,问一问他为什么要娶那个寒荼。
我从不曾想到过念暮归会是个始乱终弃的人,也不明白为什么小汜姑娘同殷禾赫之间会有什么瓜葛,但就我同念暮归之间还有这么点瓜葛而言,想必小汜姑娘同他有点什么私密之事,那也未尝不成。
说实话,我还是挺难过的,毕竟有着那么的姑娘喜欢念暮归,我不知道我的这份心意对他是不是也有那点重要……
接下来就是所谓的入乡随俗,我同小汜姑娘就在常乐寺里面安安稳稳的住了下来,吃了一整日的斋饭,当真是颇有感慨。
入夜,躺在床上的我辗转反侧就是怎么都睡不着,就施施然的离开了禅房,想到院子里面走一走,转几圈,顺便透透气,这几日的气氛压得我喘不上起来。
可院子里面实在是没什么值得我看看的东西,就是墙上题着的几联偈子,同东倒西歪的几株菩提树。兴致缺缺的在庭院之中来来回回的踱了几步,抬眼正望见了浩渺的夜幕之上,一轮孤月高悬,幽幽的洒着银辉。
月光闲适的洒在了地上,拉出我长长的影子,蓦然的显得十分的颀长,投在了芳草萋萋的小院子之中,显得有几分寂寥,有几分单调。
我心有所感,喃喃念道:“式微式微,胡不归?式微式微,故不归?”
念叨完了,就埋着头继续踱步,不知道干点什么好,也不知道前头究竟会有着什么样的未来在等着我。
“噫吁戏,嗟尔远道之人,胡为乎来哉?”
深深寂寂的庭院之中,偶尔有着一些悉悉索索的小声响,从草丛树叶之中缓缓的传了出来,猛然之间这样突兀质问,让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要如何去回答。
我四下打量了一眼,院子里面一片的寂静,完全不见有什么人,心中有点惊慌,便就出声问:“你……你是谁?你想要干什么?”
那个声音淡淡的笑了出来,显得有些老迈,看似是个上了年纪的人:“呵呵,我为何人?不过千载,竟已是物是人非,大帝原已将前尘旧事抛诸于脑后了么?”
那声音带着一点苍凉,有点这几分感慨,却似乎是在叹息着什么,那份悲伤,我不曾听得懂。
“千载?若是你活了千载,那还不该称为老不死么?”我挑眉,仍旧不死心的寻找着声音的出处。
“嗟乎,胡为乎来哉?胡为乎遑遑欲何之?”
这样带着淡淡疑惑,又带着淡淡伤感的问话,突然之间涌起了我心中许多难以被辩白的东西。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猛然之间,我很害怕这样的问话,很害怕这样的问话必定要被我寻找到答案,可我却也晓得我不想要知道答案,一点也不想要。
“唉,昔年尊上是何等的风采,见识同气概,皆使我等望尘莫及……却终究不也化归了一片混沌……而今想来,当年尊上说的一点都不错,长生不死……不过是个不值得去追寻的梦幻……”
这话我一点都听不懂,搞得我都觉着他完全不是在同我说的话的。我莫名其妙的挠了挠头,问:“你是在同我说话么?”
那声音幽幽的响起,传荡在空荡荡的庭院之中,远远的,飘飘渺渺,渐近渐远,如是的不真实,又是如是的真实。
“自远古那我所憧憬的钟离大帝哟,透过混沌离镜,尊上的前程将一派昏蒙……沉睡千载,只为一朝化梦,若是大帝你的话,想必一定可以将这一切完整的了结掉的吧……尊上哟,今夜一见,小子已策划多时……只是此地一别,恐已是后会无期。唯有一言,小子却不得不告知于你,当年并非那人将尊上的致命之处相告于天帝,而是钟离一族当中出现了真正的叛徒,妒恨大帝的才华同大慧。而误了大帝同他整整千年哪……”
话毕,寂寥悄怆的庭院之中空空如也,我孤身只影,对影三人,呆呆的站在月华之下,木然的不知道说点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