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想要看清那个人，站在门口却怯懦地闭起了眼。
感觉握住自己的手，更用力了一些，那只手，传递着温暖。
林若晗仰起头，看进夏恒担忧的眼：“走吧。”
眼前的场景，是林若晗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的。
她愣在原地，不敢向前，慢慢转向夏恒：“我们走错了对不对？”
与期待了乞求的味道。
夏恒狠狠转头，不愿看眼前的女子，声音尽量保持平淡：“那是莫二少。”
“你说他是小烨？”不死心再问，只是不愿承认罢了。
“嗯。”
“你说的脑死亡的捐赠者，是他？”
以为自己会痛到不行，没想到这话还是如此简单问出了口。
夏恒一怔，没想到，在这样的环境里，她还能问出这样的话，一场灾难，她变了不少，那些忧伤的情绪被深深埋在心底，不轻易泄露。
“去看看他吧。”夏恒拉住林若晗，继续向床边走去。
林若晗挣脱夏恒的手：“你会问，是因为早知道小烨是这个样子吧。你真残忍！”
“对，我残忍。”夏恒答，唇角一抹苦笑。医生，看惯多少生死离别，不是没有心，只是多了，逼迫自己漠视而已，有谁知道，他们的心，也很痛，只是痛得多了，麻木了……
“他的家属？”林若晗冷笑：“他唯一的哥哥正等着他将心脏移植给自己呢，怎么会不同意呢。”
跌坐在地上，林若晗狠狠揪住自己的衣服，才止住泪水掉落下来。她不想责怪任何人的，真的不想，只是她好恨，好恨，需要一个人来排解这种心底的压抑。
夏恒定定站在原地，不言不语。只目光愧疚，带着心疼地看向瘫坐在地上的女子，甚至没有勇气将她拉起……
“他的家属是你。”夏恒再次冷酷道，他知道此刻他已在这个女子心上划上太多伤痕，要恨就恨他一人就好。
“我？”林若晗失声道：“怎么会，他回了莫家，怎么可能我还是家属呢。”
“莫寒没有更改，为了防止他大伯的调查，还制造了假的户口，但莫二少的户口，一直和你在一起，你是他的姐姐。”
“姐姐？”林若晗轻笑，在眼底的泪终于跌落。
心里有惊喜，也有失落。这样是不是说，她和小烨还能回到从前，但是却只能是姐弟而已，是啊，她不是早就决定他只是她的弟弟了吗？
仰起头，敛住心底的痛：“你的意思是，要我签字同意？”
“是。”夏恒蹲下身子，逼迫自己与林若晗对视。
林若晗移开眼，看向林烨，他安静地躺在床上，就算再与自己斗嘴也不可能了吗？
“他这样能活多久？”她不信，不信她的小烨就会这样离开，他们是为了那个人吧，才会要小烨离开……
“不知道，只是不会太久。”夏恒皱眉，低垂下眼睑。
“那我不同意呢。”林若晗弯出而笑，这个笑却让夏恒不由周身一寒。
努力让自己镇定，夏恒道：“那只能继续寻找。无论从时间还是配型来看，他们两人是最适合的。而且莫寒的身体再拖下去，手术的风险也更大。莫二少是不可能……”
“不可能醒来，是吗？”林若晗定定看向夏恒，那么执着，她需要眼前的人肯定告诉他。
“是。”夏恒闭眼，无法继续看眼前的女子，这一刻，他心很疼，被一种内疚的情绪涨满，无法发泄……
“他再也不会睁开眼，甚至责骂我也不会了？”林若晗怔怔道，泪水无法止住，一滴滴落下。
慢慢站起身，向病床靠近，每一步如走在荆棘上一般，很疼，很痛，心却被牵引，一步步向那个毫无生气的人走去。
手指颤抖，想要触碰那个人的手，却很快缩了回来，紧紧交握，“他这样能……多久？”
“不知道，也许今天，也许明天，也许会很久，只是他的情况会越来越差。”
“是不是只要拔出呼吸机，他就会……”
“是，那个时候，就是死亡。”夏恒第一次觉得自己是多么残忍的一个人，将别人一刀刀凌迟……
“如果我同意呢。”林若晗的声音生涩无比，仿佛下了巨大勇气才说出口。
夏恒怔住，眼底慢慢涌现出一抹光亮，想要扶住女子的肩，手却在触碰的时候缩了回来。
“你说什么……？”夏恒的声音颤抖，目光移向林若晗，有一种无法言说的坚持。
林若晗木然转头，看向夏恒：“你很期待。”
“我……”无法否认，他是期待过，这样对两个人而言是最好的，至少有一个人能继续活下去。
“让我在这里陪他两天可以吗？”林若晗仰起头，一脸乞求。
“这……”
“我不用进去，只用在外面看着就好。”
“你现在不只一个人，你还有孩子，得为自己的身子考虑，不是说月子都得躺床上吗？”
难得挤出一抹笑容，“没想到夏医生也信这些。”
“等身体好些再过来看他吧。”
“两天，两天后我就同意。”林若晗坚定道，她没那么善良，她没那么不理智，只是她也明白有些事，不会出现奇迹。
夏恒眼底涌现惊喜：“你说得，是真的？”
“你果然激动。”林若晗弯唇一笑，再次深深凝视林烨，“小烨，你也支持我的想法的吧，这样是不是可以说明，你也依旧活着呢。”心底的想法慢慢诉说。
回过头，对站在不远处的夏恒道：“走吧，既然时间不允许，那就尽快手术吧，我签字。”
直到那个人影消失在门口，才回过神。摊开双手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怎么这一刻觉得自己犹如一个屠夫呢，这双手明明挽救过许多生命，这一刻却残忍地剥夺了别人的生命……
木然掏出电话：“肖，通知杨主任，准备后天手术。”
“你说……手术？不会是我的幻听吧？”
对面是肖力因惊喜而来的喋喋不休，夏恒慢慢移开电话，一步步向外走去，在门口回过头再次看了眼病床上的人，仿佛没有以往的苍白，多了一丝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