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那一天,闭目在经殿香雾中,蓦然听见,你颂经中的真言;那一月,我摇动所有的转经筒,不为超度,只为触摸你的指尖;那一年,磕长头匍匐在山路,不为觐见,只为贴着你的温暖;那一世,转山转水转佛塔啊,不为修来生,只为在途中与你相见。——仓央嘉措
佛说,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换来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那我们的相遇,又是怎样一种缘分?
那一天,新学期开学。
大家在兴奋地讨论着暑假的各种趣事,班主任进来的时候,教室里是乱哄哄的,她的声音抬高了几十分贝才被注意,我们只好不甘心地安静下来看着她。然后,大家看到了她身后多了一张都不认识的面孔,白色的T恤配着宽松的牛仔裤,两只手搭在裤袋上,酒红色的短发配着那张帅气的脸,一双凌厉的眼睛环视着周围,最后,定格在我身边的空位上。
是新同学吗?教室里又在小声议论了,“挺帅的嘛!”“这就是新转学的那个男生吗?他怎么会来我们学校啊?”……我坐在最后,等着班主任说话,但她直接略过了介绍的环节,只是指着第二组靠后的座位对他说道:“顾沉,你就坐在那吧!希望你能管好自己,不要给自己也给别人添麻烦。”
顾沉?他叫,顾沉。
他朝老师指的地方看了一眼,然后直接朝我这边走来。
“顾沉,你去哪?”班主任的声音在后面响起。他的脚步顿了顿,但随即又径直往前,走到我旁边,坐了下来。那一瞬,有一丝浅笑从他嘴角逸出,这是,不屑吗?看着眼前的男生,我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班主任看着他,脸绷得紧紧的,“顾沉,坐回我给你安排好的地方。”
“都是相同的桌子椅子,坐哪有差吗?”他转着手中的笔,头也不抬。
“这是态度问题!是学生就要守学校的规矩听老师的话。”
“什么破规矩?”顾沉嘟哝着,声音不大我却听得很清楚。
“你说什么?”
“我没说话啊,老师你幻听吗?”
“你……”班主任气得说不出话,我们却笑开了花。
“有什么好笑的!”听到笑声班主任怒视着我们,教室里瞬间安静了。她又转过头对顾沉说道,“才刚来就这个样子,真不知道你爸平时怎么教育你的。”
顾沉的脸突然抽搐了一下,指缝间旋转的笔戛然停住,他抬起头,直视着班主任的眼睛说,“谢谢老师的关心,不过我们家的事不劳烦您插手。”
就这样,顾沉在开学第一天就和班主任杠上了。按照以往经验,惹怒班主任等同于找死,可是这次,在大战数百个回合后,老师居然妥协了。于是乎,顾沉成为了我的新同桌。
我和他坐在第一组的最后,也就是靠后门和窗的位置,这个位置,算不上好,因为班主任随时会出现在门后或是窗边,你的所有小动作一览无遗,所以班上的同学都对它避之不及。可是我很喜欢这里,可以托着腮帮静静欣赏窗外的景色,可以靠在墙上冥想,感觉像是自己的一片小天地,而且紧靠着门进出很方便,我便依靠着自己的那点成绩和在老师心中的良好形象得以免受每月一次的换位之苦,顺利成为这里的常驻民。
可是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也要坐这,是和我一样喜欢这里的地理位置,还是,因为我?在进行严谨的分析后,我否定了这两种猜想。原因是这样的:他上课时的种种举动太过招摇,还不如选择其他靠后的座位来的隐蔽,而且他好像也没有我那种欣赏美景的闲情雅致;至于后一种就更不可能,因为开学两天了,他好像还没和我说过话。究竟为什么,我只好作这样的猜想,他当时脑子可能短路了。
顾沉的胜利让长期屈服于班主任yin威之下的广大同学对他的崇拜之情有如黄河泛滥、大坝决堤。女生开始羡慕我旁边坐了个又酷又有型的帅哥,而男生们就像找到了自己的精神领袖,纷纷向组织靠拢。开学没几天,顾沉顺利成为了班里的焦点人物。
(2)
很多人说距离会产生美,不过我觉得这句话在很多时候都是错的。至少,用在顾沉身上要打很大的折扣。转眼间,开学已经一个星期,顾沉对大家的热情表现得极为淡定,甚至是冷漠。这让广大群众尤其是女生深深受到了打击,于是他们开始报复,报复的方式是,孤立他。
不过这种孤立也不是全班性的,依然会有少数花痴级的女生借着问我问题的名义偷偷观摩着顾沉。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在顾沉转来之前的那么多日子里,她们从没有那么热情主动的向我请教过什么作业。更有甚者,会偷偷往他的桌子里塞封小小的情书,不过顾沉的反应一般是直接扔进垃圾袋,至少我已经看到过两次了。
其实我很理解她们,哪个刚开始发育的少女没有一颗怀春的心,尤其是在帅哥的面前?只不过藏得深和浅罢了。
顾沉不太喜欢和同学说话,而且总是独来独往。刚开始班上的男生还会有一搭没一搭地找他一起玩,可后来见他爱理不理的也就对他失去了兴趣。只有陆天成那个对谁都无比热情的男生不离不弃的以同学之爱关心着他,不过顾沉对他好像也不怎么感冒,对于陆天成的各种邀请他总是采用同一种方式拒绝——我习惯一个人。
一般来说,我对于这种拽拽的男生是不会有什么好印象的,也不知道是因为他长得帅还是他看人的眼神,我对他却充满了好奇,总觉得那副看谁都不顺眼的表象后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小曼,还不起来啊?早自习要迟到了,阿美都在外面等你好一会儿了。”
“嗯……知道了……”
“知道知道,你已经知道好几次了,再不起来就迟到了!”
这是初中时代每天早上我和老妈固定的台词。那时的我总会想,是哪个变态规定要上早自习的?他不知道这种摧残祖国花朵的变态行为是会遭报应的吗?
我极不情愿地从被窝里爬出来,摇头晃脑走到镜子前面,鸡窝头下一双半睁半闭的眼睛,嗯?怎么后面还有一个人影?转过身,“啊!尤阿美,大早上的你装什么贞子,吃多了吧?!”她一头黑长发披在前面,再配个白色的T恤,还好我定力强,要不得被她吓死。
不过她可是一点都没感觉,笑嘻嘻地说:“我还没吃早饭呢,怎么可能吃多?再说了,我这不是想帮你快速清醒嘛,瞧你那样,像被妖精吸了精元,就剩一口气在了。”
阿美这人,嘴里从来吐不出象牙。我和阿美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死党,她除了个子和我一样矮、打扮像男生、性格有点强悍加暴躁、不爱读书外加很八婆外,还算个正常人。不过说实话,被她这么一吓顿时睡意全无,我白了她一眼:“我先去刷牙,你在这等我。”
“去吧去吧,快点啊。”阿美坐在床上,很嫌弃似的摆了摆手,死丫头,我还没嫌她屁股脏呢!
六点的早晨,虽是九月,依然不觉得热。露水一滴滴挂在路边的小草上,呼吸着乡下清新宁静的空气,伴着时远时近的鸡鸣狗吠声,我和阿美一前一后慢悠悠地走在小路上,从家到学校的距离不算远,我可以尽情享受这短暂的美妙时光。
阿美的嘴巴就像关不上的水龙头,永远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而且思维跳跃极大,刚才还在说自己要减肥,这会儿又扯到了顾沉。她神秘兮兮地说:“你知道吗,顾沉是因为参与斗殴被勒令退学才转到我们学校的。”
我瞪大了眼睛,“真的?你怎么知道?”
“刘瑜说的啊,好多同学都知道了。”
刘瑜,是我们班当之无愧的“包打听”,当然,也是有名的“刘大嘴”。
我问道,“他为什么打架?”
阿美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听说他在以前的学校就是话题人物,经常惹事。老师们都不怎么喜欢他,他爸爸托了很多关系,校长才答应留下他看看。他家里好像挺有钱的,不过他爸爸平时生意忙,把他送过来就走了,现在好像住在他亲戚家吧,我估计那天班主任就是怕他对你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才不让他和你坐。”
“那他妈妈呢?”
“早和他爸离婚了。”
“为什么?”
阿美没所谓地说,“那你就要问他爸妈了!”
我叹了口气,原来是个没人疼的孩子。
阿美又说,“顾沉好像不太爱搭理人也,你天天和他坐在一起,会不会很闷啊?”
“习惯就好啦!”
“不过也没事,那么帅,每天看看也行了。”
我很无语地朝她翻了个白眼,踩着结实的土地大步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