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后来发生的事,我便不清楚了。”
红衣的男子眨眨眼,蓦然邪魅笑问,“你想起来一点了么?”
夏追月抚额,有些头疼,“有点印象……那些事情,你一边说,它们一边在我脑海里闪过,只是……现在却所剩无几。”
“啊……那没办法了。”宛阳舞色打个呵欠,慵懒地倚着藤椅,“不过有两件事,你可以多想想。第一,你为何非得要离开云寒秋不可,第二,云寒秋要你和他成婚,你进去大殿之后又发生了何事。”
像一根又尖又细的长针穿刺入脑中,听到宛阳舞色所说的两件事时,夏追月觉得头好痛好痛,那尖锐的疼痛刺激得她忍不住敲打自己的头颅,恍若这样做便能减轻些痛苦。
“张嘴。”见她突然这般伤害自己,一直在一旁默默思索的乔雪帛连忙从怀里掏出她送他的白玉小瓶,倒出颗药丸让她服下。
过了约一炷香时间,夏追月方才渐渐缓和过来,安抚似的看了身边的医者一眼,示意他自己已无大碍。
“银针圣手原来不用银针也一样厉害!”见夏追月醒来,宛阳舞色欺身上前把了把脉,气息尚算平稳,“夏夏你还是先别回想了,那两件事,至少有一件,有个人可以先帮你想,就是你二表哥,朝香。”
当日朝香趁他与云寒秋交谈,曾欲悄悄去找夏追月,奈何却被眼尖的云寒秋发现,尾随其后而去,之后再见到他们,夏追月与云寒秋互扣命门,而一旁的朝香却面色古怪。
他定然是知道了一些事情,而且是很费神很麻烦的事情。
宛阳舞色现在有些后悔当日打完便离开九剑宫了,否则他定会问个清楚明白,奈何他与云寒秋打得太过酣畅,过完招后便将之前所有都抛之脑后了。
“我们此番经由常阳,正是欲回西临去找朝香公子。”乔雪帛边给夏追月施针逐瘀,边又转脸和声问她道,“只是之前在九江遇到你六师兄碧水剑主温尚衣,我在想,此次江湖令出,会不会是他将见过你之事告知了九剑宫主?”
“或许吧。”夏追月有些疲累了,抚着额头轻道,“我们还是尽快回去西临找二表哥,其他的事,暂且先放在一边。”
一旁的宛阳舞色颔首,笑道,“正好,我也找朝香有点事情,便随你们同去西临走一趟。”
能与他一同上路,当然是最好不过了。虽然他宛阳公子甚少出手帮人,但对于夏追月,似乎他总是很难袖手旁观。
乔雪帛忽视心底一闪而过的不安与烦躁,默默安抚自己的心情,现下夏追月不宜动武,有宛阳舞色在,至少能在下次追杀之人出现时帮上点忙。
出于对夏追月身体的考虑,三人并未即刻启程,在宛阳家的别院里又住了两日,直到夏追月身体有所好转,方才准备上路。
这一日,清风拂面,暖阳高照,一派祥和天气。
宛阳舞色早起方用完食膳出门来,便见乔雪帛正在院中晨练。
虽然乔雪帛并不擅长用剑,但他的一招一式却都扎实沉稳,看得出,武功根基很是牢,加上他所练的这套剑法看似缓慢简单,实则变换无穷,不仅对强健身体很有好处,而且真练好了,与高手对招也能以静制动以慢打快,很是有用。
红衣的年轻公子斜倚着红木圆柱,懒懒地看着那个白色的身影在树下舞刀弄剑。
一只翠色鸟儿从那个白色身影头上飞过,宛阳舞色从身上扯下颗珠子,笑弯了眉睫,只一个眨眼的功夫,便见不远处树上的鸟窝掉了下来。
考考你的应变力,朱红锦衣的公子暗暗偷笑。
未料鸟窝方掉落半空,一直缓慢练剑的乔雪帛轻点地面,提气纵身直入云霄,轻而易举便稳稳拖住即将落地的鸟窝,将其好好安置在树叶之间。
嗯哼,轻功很不错嘛。
宛阳舞色眨眨眼,广袖一挥,慢悠悠地转身,啊,没戏看了,回去继续假寐片刻,话说昨晚做的那个美人出浴的梦还未做完,不晓得此时回去,能否续上……
“宛阳公子!”温润的男声叫住了正欲进去房间睡个回笼觉的锦衣男子。
朱红的身影顿了顿,缓缓转过身来,慵懒挑眉,“何事?”
一颗晶莹剔透的碧色琉璃珠出现在他眼前,白衣的年轻医师温和微笑,“听闻琉璃很是少见,如此珍贵的东西,宛阳公子还是别乱丢的好。”
居然知道是我……啧啧,原来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嘛……
宛阳舞色弯弯眉眼,笑着接过年轻医师手中的琉璃珠,极其淡定地致谢,“方才吃完饭就在找呢,好巧被你捡到了,多谢啊!”
“谢倒不必,只是……”乔雪帛一时有些犹豫,斟酌了片刻方道,“我有一事不明。”
玉色的面容上勾起微微的笑,“但说无妨。”
“江湖人尽皆知宛阳舞色冷情,为何,却会对一个不算熟悉的女子多次出手相助?”
“如果我说只是因为我喜欢帮她,你信是不信呢?”把玩着手中的琉璃珠子,锦衣的公子勾唇轻笑。
年轻的医师摇头,当然不信!
“呐,你这么紧张我和夏夏的关系,是不是……”碧色的琉璃珠被抛起又接住,宛阳舞色调侃地绕着温润的医师转圈圈,“你喜欢我们夏夏别以为我不知道哟~”
被他这么一说,原本还在疑惑着的医师霎时有点被人抓住把柄的感觉,尴尬莫名,他竭力压抑住自己的慌乱,尽可能装出淡然的样子道,“宛阳公子说笑了。”只是瞬间变得红彤彤的耳朵暴露了他的情绪。
宛阳舞色也不反驳拆穿,只是继续绕着他边慢悠悠地抛着珠子转圈圈,边貌似自顾自地说着话——
“夏夏是我见过唯一一个没有对我容貌多加关注的女子,”抛起来,“也是第一个敢在危难的时候完全笃信我定会帮她的女子,”接住,“我遇到过太多姑娘,却极少见到像她那般决绝的,我很欣赏她,”再抛,“其实我要求跟随你们一起去西临,出于私心,你并不是很愿意对吧?”再接,“别否认哦,你当时虽然没有说话,但你的眼神告诉我你并不喜欢我和夏夏在一起,”还抛,“你尽可放心好了,我对夏夏只是好奇和欣赏而已,纯属朋友之情,”啊,眼神儿不好,掉地上了,弯腰捡起,吹吹灰尘,“呐,要不是看在夏夏也很在意你的份儿上,本公子也是可以考虑向别的方向发展发展的……”
“如此……就好。”年轻的医师露出温润似水泽般的笑来,伸手轻拽住那抹赤色,“多谢宛阳公子解惑。”
锦衣的公子摆摆手,倒是没理会他的道谢,只是突然问,“若是其实她并未在意于你,你会强求于她么?”
“……何以,会有此一问?”水润的眼眸清亮,白衣医者思虑片刻,摇摇头,“不会。我其实,只要能陪伴于她,守护着她,就已经足够了。而且,她并不是那种愿意且喜欢被束缚的人,若是强求,恐怕……只会离她越来越远罢……”
宛阳舞色凝视着眼前的年轻男子,他长得并不很俊美,仅能算得上清秀的一张脸上,却总是带着温润如水泽的微笑,让人觉得很是安心舒服,没有富可敌国,没有权倾朝野,更没有武冠江湖,却是难得能真的懂得那个冷淡清冽的女子之人。
愿意去守护,愿意被守护,其实也是挺幸福的一件事啊!
赤色的锦衣摆了摆,宛阳舞色打个呵欠,随口说了句什么,便转身回去房间里补觉去了。
乔雪帛望着他随房门关上而消失的背影,咀嚼着他说的话,微微勾起唇角。
那个邪魅俊美得恍若谪仙的男子,他说,届时可别忘了我的请帖。
初夏的午后,阳光透过树荫细碎的洒在地上,有些微的燥热,却在一阵风过,又瞬间觉得很是舒爽。
葱郁的树荫底下,一抹赤色懒懒地倚着躺椅,微微眯着眼睛假寐。
“明日一早启程,你们的东西都收拾好了么?”
距离那抹赤色不远处的回廊边上,一个白衣男子正靠着廊柱凝视着廊边的花草,他长久地望着那些花草,一言不发,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倒是他身旁大树树干上,侧卧着的青衣女子开口回答道,“收好了。”
女子的声音如她凝望着头上树叶的眼神一般清冷,淡漠得紧。
于是世界又恢复宁静,三个人各自占据一处地方,然后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
直到……一只乳白的信鸽扑扇着翅膀飞落在那抹赤色身边。
宛阳舞色取下信鸽脚边的竹筒,拆开来看,一直微眯着的丹凤眼忽然睁大,他怔愣了片刻,将纸条掩入袖中,又眯着眼睛继续懒懒地假寐。
“有没有兴趣去琦郡走一趟?”慵懒的男声如轻柔的风拂过。
树上的青衣动了动,“必须去么?”
俊美的男子勾唇轻笑,“我呢,想和你们一起去找朝香那个祸害,可是真不巧,家里有点事。若是就这么与你们分道扬镳,若是再遇上些冲着江湖令来的高手,我倒是也不很放心你啊夏夏!”
“哦。”淡漠的女声随口答应一声,却又问道,“你呢?”
她是在征求乔雪帛的意见。
正兀自发呆的医师闻言露出一个温润的笑,“宛阳世家奇花异草极多,可以一观。”
“那便去罢。”青色的衣裙翩然飘落,夏追月拍拍衣衫,“我去找点吃的。”然后便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