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怔怔的躺在地上,目光空洞,一动也不动,想要哭,却又害怕难受,只能任由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这是上天对她的惩罚吗?
不知现在爹娘现在如何了,知不知道她失踪的事?王爷应该会瞒的很好吧,她不在了,他也不在像往日那般愁绪万千。
“在想什么,这么出神?”不知何时,李承轩已经去而复返了,只见他手中拿着不少的果子,都是她没有见过的。
“我扶你起来。”他将手中的果子放在地上,小心翼翼的将青衣扶起来,扶在他的怀里,她没有拒绝,此时也没有拒绝的力气。
躺在他怀里后,她才发现自己身下垫着的还是他的衣服,如今天气本就还有许些酷热,穿的衣物也不多,他脱下一件,看上去穿的更加单薄了。
“嘶~”不小心扯到腹部的剑伤,青衣疼得眉头紧皱,顷刻间,额头便已经出了汗。
见状,李承轩不知从何处拿出了湿的帕子,给她小心的擦拭额头,面颊。
他的脸已经不像平日里那般白净,有不少的灰尘,头发也有些凌乱不堪。虽说看不到自己的,但她知道,不会比他好到哪里去。
“你身上也有伤,快些处理一下吧,如今天气炎热,不及时处理,难免会发炎,伤口溃烂。”李承轩摇了摇头,道:“我的伤不打紧,从前在战场上受的伤不比这轻,不过是皮肉伤,算不得什么。”
他捡起地上的果子在身上擦了擦,随后递到青衣的嘴边,青衣迟迟未接,眼睛一直落在他的手上。
他笑了,只当她是嫌弃,也是,自己衣服现在这般脏乱不堪,自然是不能将果子擦的干净。
“你等等,我拿去溪边洗洗,洗干净了你再吃。”她从小到大,从没有受过这种苦,如今吃这些野果,自然食不下咽。
只是他还未起身,就被青衣伸出来的手拉住了,她虚弱的摇了摇头:“我并非嫌弃,你也一起吃些吧。”
他找了许久才找到这么些,现在这个时节,大多数都落在地上坏了,若是他也吃了,她必然会吃不饱。
于是他撒谎道:“我在路上的时候吃了些,现下不饿,你无需管我。”他的慢慢往下滑去,一直到她的腹部,方才停了下来,青衣原本虚弱的身子顿时紧绷起来。
耳畔传来他的笑声“你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只是想看看你的伤,我竟不知道你何时受了伤。”说到后面,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带着许些自责。
这并不怪他,反而是她对不住他。
突然想起来自己腹部受的伤似乎被包扎过,虽说她没有看见,可是能感觉的到,在这里,唯有李承轩能帮他包扎伤口,顿时面红耳赤有些不好意思,男女授受不亲,他怎么可以…况且她已是人妻,若是被人知道,沈云卿必然是整个皇城乃至胤国的笑话。
她开始挣扎起来,起先李承轩以为她是哪里不舒服,可是慢慢的他发现,她是不想他抱着她。
“承轩,我的腿是不是断了?”
他沉默不语。
“还能好吗?”她的眼神有些闪躲,有些害怕,她害怕,从此以后不能像正常人那般走路。
他急忙宽慰道:“你放心,你不过是骨折了,只需要好好调养,不出两月便能下地行走。”
从前,他在战场上,见过不少腿骨折的,只要把骨头接上,再好好调养,一样能恢复如初。
“好好调养?”青衣嘴中轻声呢喃着这几个字,又低声道:“也不知我能多久能离开这里。”
若是二人皆是身子健壮,还有出去的希望,如今两人都身负重伤,她的腿也不能走路,如何离开?还有李承轩,他虽不说,可她知道,他的伤不比她轻。
“青衣,相信我,只要我还有一口气,一定能带你离开这里。”不管你的心里是否还有我,只要我还活着,我都会带你离开这里,因为你是我这一生中最重要的人。
在青衣吃完第一个野果的时候,她无力的摇了摇头“我吃不下了,自小我便不喜欢食用水果,吃多了便觉得胸口闷,剩下的莫要浪费,你全吃了吧。”
李承轩盯着她,只见她不像说谎的样子,仔细回想起来,这么多年与青衣的相处,似乎真的很少见她吃水果。
在她闭上眼睛假寐的时候,他将剩下的果子尽数吃了,欲要起身,又被青衣制止了。
“你要去哪里?”
李承轩道:“我去溪边看看,看看里面有没有鱼,给你烤着吃,你身子弱,怎么能不吃东西?”
青衣摇了摇头,道:“别走,我什么都不想吃,你就这样陪着我,我害怕。”
他的手顿在半空中,无处安放,最终看她柔弱的模样,以及她紧紧拽住自己的衣袖,他坐在了她的身旁。
“你说你,为何这般傻,是我说的话不够清楚吗?你为何还是这般固执?”固执的让人看了难受。
若是此番你有任何不测,哪怕入了地府,我也不能原谅自己。
“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么容易,爱一个人,怎么会说忘记就忘记?青衣,你之前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相信,我不相信你能够在一夜之间就不爱我了,只要你没有爱上端王,我便不会放弃。纵使你爱上了他…我也不会放弃的。”
“你…”青衣气极,为何她都能看开的事,他就是如此固执,他们不是要与上天做斗争,而是与世俗,还有皇权。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若是你能够平安回去,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女子成亲吧。”她不再劝解,纵然是说再多,那也不过是她在唱独角戏罢了。
李承轩躲开了她的视线,起身道:“我去给你找点吃的,吃饱了才有力气养伤。”
可是没等他走两步,便已晕厥过去,青衣大惊。用尽全力向他的方向爬过去。
“承轩!”隐忍多时的泪水终于在这一刻流了下来。
“承轩,你不能死,你不能死,你若是死了,生生世世我都不能原谅自己。”他没有动静,好不容易碰到了他的身子,青衣使劲摇晃,可他仍然一动不动,就像是没了气息一般,那血红色的衣衫刺伤了她的眼。
腹部温热的液体流了出来,那是她的血,她也要死了吗?
“承轩!”她撕心裂肺的喊出他的名字,可惜他听不见了,一滴泪水顺着脸颊流下去,落在衣襟上。
承轩,黄泉路上你并不孤单,我们一起走,这一辈子,我最不能释怀的事是害了你,你本是人中龙凤,前途似锦的温润少年。
诺大的森林只有她一个人,她很害怕,她不停的往前走,一直走,可前方的路迷雾重重,已经看不清脚下的路,她回过头,想要原路返回,可是刚回头,就看见脚下的万丈深渊,她吓得缩回了脚。
唯有前面的一条路,她只能继续前行。
不一会儿,重重迷雾消失了,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海棠花,这一片林子很大,青衣觉得似曾相识。
她站在原地,想了许久,终于想起来她见过这片海棠花林,可是却缺了什么?对,缺了一个人,一个让她心痛的人。
她不停的哭,不知道为何而哭,擦干眼泪,她又看见海棠花的深处有一个身穿红衣的人,她不知道是男是女,只能追上他。
他越走越快,青衣只觉得脚千斤重,怎么都追不上他。
于是大喊一声:“承轩。”
她不知道为何会突然喊出这两个字,可是前面的人停了下来,她大喜,匆忙追了上去。害怕他消失不见,青衣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襟,可是很滑,她抓不住,低头看见自己的手,全是血,还在一滴一滴的往下落,‘哒哒哒’的声音。再看看他的衣服,哪里是什么红色,明明是白色的衣服,被血染红了。
他的脸这样的熟悉,却笑的这么狰狞。
“啊!承轩。”是承轩,是他,浑身是血。
青衣哭的泣不成声,可是哭着哭着便觉得不对劲,她在哪里?
她慢慢的睁开眼睛,黑蒙蒙的一片,似乎有什么低着她的额头。
“你醒了。”短短三个字,让青衣如梦初醒。她抬起头看见眼前这张放大了的俊颜,两行泪还挂在脸上,原本歇下来的她又开始号啕大哭。
“我梦见他了,他浑身是血,浑身是血,他在怪我,是我害了他。”
“他在哪里?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他,是我害了他。”青衣的手胡乱的挥舞着,哭的撕心裂肺,一边哭一边就要下床。
沈云卿将她抱在怀里,可是她胡乱挣扎的手根本不听使唤,林彦说了她的腿骨折了,若是不拦着她,只会加重自己的伤势,却又怕力气太大伤了她。
一旁站着的林彦也手足无措,不好随意施针,若是她再昏迷,不知要多久才能醒过来。
“青衣,别怕,那只是梦。”
沈云卿柔声安慰她。
可是此时青衣哪里听的下去,仿佛还在梦中,一闭上眼睛,就能看见浑身是血的李承轩。
“王妃这个样子,怕是梦魇了。”林彦道。
沈云卿一只手端着药碗,一只手不停的轻轻拍打青衣的后背,对着林彦道:“可有什么办法?”他眉头紧锁,目光深沉。
林彦想了想,犹豫道:“王妃如今如此担忧岭南侯世子,恐怕要知道世子平安无事,王妃才能安静下来。”
可是王妃如今这个模样,又如何能去侯府?就算去了,若是让人看见,世人还不知道怎么说呢。
于是,沈云卿将青衣紧紧抱在怀里,大声道:“青衣,他没事,他还活着,等你好了,我带你去看,好不好?”
就连林彦就被他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颤抖了一下,本以为青衣也会被吓得不轻,没想到她居然安静下来了,目光呆滞的看着沈云卿,口中反反复复的重复着“他还活着,他还活着。”
沈云卿又道:“没错,他还活着,青衣,我们乖乖吃药,等你好了,我再带你去看他,好不好?”
“好!”青衣怔怔的点了点头。沈云卿慢慢的松开她,见她不再挣扎,终于放心下来。见状,林彦急忙上前把脉,久久之后,终于松开了手。
“王妃脉象缓和了不少,等王妃好好睡一觉,睡醒了也就清醒了。”
沈云卿沉重的点了点头,接着喂她药,一点也不假手于人,只是他的手不停的颤抖,林彦生怕他下一次将药碗打翻。
好几次想要帮忙接过来,可是还没碰到,就被沈云卿的眼神吓退。
“阡尘。”
将药碗放下后,沈云卿对着外面唤了一声。
听到声音的阡尘连忙赶紧来。
“王爷。”他单膝下跪,双手抱拳。
“将听到王妃声音的所有人,全部处死。”他目光温柔的看着青衣,却说出一句狠厉的话。
他不容许有任何的流言对青衣不利。他的手上本就鲜血淋漓,不在乎再多十几条。
只有他才知道,在看到青衣倒在血泊中时,他是有多害怕,那一刻,仿佛心跳已经停止了,心就像是被剜了一样,还好,还好她没事。
当青衣说出那些话的时候,他的确生气,但是比起失去她的痛苦,他更宁愿生气,至少她还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