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兰小骚2018-11-07 14:298,590

  天池。

  雪域冰川已经把整个世界都冻成了僵冷的荒漠,连东的身体都因为极度的寒冷而动不了了,温度还在向死亡的绝对零度靠近。

  可是东还在放肆而嚣张地狂笑着,面对这个结局,他已经没有了任何惧怕,他现在只是在等待,等待一个痛快。

  那傲慢的笑声将雪域的死寂打乱,显得突兀和刺耳,引动着纶胸中那团仇恨的火焰更加炽烈地燃烧。

  终于等到这一刻了,我终于可以亲手将这个恶魔置于死地了,霈,你等一下,哥为你报了仇,马上就会去找你了……

  纶整个身体辉映着蓝光,像鲜活的龙鳞在舞动,他冲天而起,御风而舞,如亢龙奔极天,仿佛要冲到天的最顶端。

  这时候,天池原本被冻结的湖面,因强烈的灵气拉扯,开始破出裂痕,越发不可阻挡的拉大伤口,龟裂的冰面轰然破碎,天池又恢复了水的形态。

  纶身体倒悬于空中,手掌如怒放的玉兰,勾勒出一圈星辉,向后一拉,整个天池的万钧之水,被纶凌空拉起,全部飞上半空!

  只见纶的手指轻盈旋转,那万钧之水被无极寒气凝成了一柄万丈参天的巨型冰剑,远看就如一座山峰,轰然跟随纶极速俯冲的身体一起疯狂下坠,那剑尖所指之处,就是东的头顶!纶的身体如牧野流星,划破长空,推着手中的巨剑如移山填海一般自高空中俯冲而来。

  可是那纯如甘泉的血滴也顺着纶绝美无双的细唇止不住地外涌,身体是要涣散一般的剧痛,仿佛下一秒就会灰飞烟灭,纶知道,这是元神即将耗尽的征兆!

  他逆天而行,解开了雪神所背负的天命封印,以元神作为献祭,从而获取在没有雪魄珠的情况下,也能将力量全数发挥,这无异于投炉铸剑,将自己投身熊熊烈火之中,以身体作为燃料,来换取世间最锋利的杀器。

  灵力开始在身体里乱窜,感觉心脏在撞击着胸腔,似乎要破膛而出一般,血脉紊乱、五气逆行,可纶全然不顾,此刻他的愤恨、杀意和不死不休的毁灭那个人就是他的全部!

  参天巨剑极速向下,纶不顾一切地将那足以毁灭整个中天的力量推向东的头顶!

  此刻,两个身体是一样的羸弱,两颗心是一样的碎裂,一个被自己最爱的人痛下杀手,一个与自己最恨的人同归于尽,极端的爱与恨,都赋予这一剑之上,却只能演化成千世宿命的万般无奈,这场生死的决战,以为可以从此解开永世的爱恨纠缠,却被命运注定成两败俱伤的悲惨结局。

  忽然耳际是连天的巨响,是一种碎裂的声音,和心碎一样破败的声音。随着一声震响,那参天巨剑竟轰然碎裂,转瞬之间恢复成水的形态,就如同漫天垂落的滂沱大雨倾盆而下。

  万钧之水从天而降,就如同银河倒悬,引自九天之上的瀑布骤然坠下,似水银泻地,张扬华丽,而洪流中一个飘零的身躯,裹着一袭白衣,如断翼蝴蝶,翩然无力,从空中跌落,他终究还是失败了,抗拒不了也无法阻止力量的流失,终究还是没能撑到最后一刻。

  这时候,世界脱离了雪神寒气的控制,如同春来冬去,万物刹那复苏,天地眨眼间解冻,仿佛刚才的雪域冰天只是南柯一梦。

  东立刻飞身而起,凌空接住下坠的纶,他此刻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元神濒临涣散,闭起的双眼上,那细柔的睫毛还带动着轻细的颤抖,仿佛沉沦在一个梦魇中,孱弱无力,像一块烈火中的冰晶,美丽而让人心疼。

  若不是他将那么多灵力“还”给了东,此刻的结果就会完全不同,他明明是来杀他的,带着极端的恨意要将他置诸死地,可为什么又要将灵力“还”他?让这个原本不存在的结果产生了可能性!他不明白,东也不明白,都不明白。

  原本想斩断的纠缠,却将彼此的命运更加紧缚,爱与恨、救与赎、生与死,也许因缘已定、天意如此,早就注定了生生世世至死不休的纠缠。

  那满天的极寒水流此刻失去了纶的控制,疯狂地冲溯大地,东的体力已经严重透支,被水浪一冲,险些站不稳,在寒意彻骨的天瀑中左右闪躲,仿佛浪中孤舟,甚是危险。这时一道金色的光线忽然张开,将东平稳地移到远处的地面上。

  “属下们救驾来迟,请殿下恕罪!”是东城卫赶到了。

  东却完全置若罔闻,他此刻全部的心思只放在一个人的身上,他能感觉到怀中的身体正在一点点流逝,逐渐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还不待众人反应,东已经毫不犹豫地一掌摁在纶的胸口,那金色的光线又断断续续地往那正在一点点涣散的身体里灌。

  “殿下!不要啊!”东城卫立即想上前阻止。

  “给我站住!统统不许过来!”东严厉的口吻,威严霸气,谁都不能阻止他做这个决定。

  “殿下,他的元神已经开始涣散了,您这样无济于事的。”戒用急切的语气坦陈着最残酷也最真实的事实:“以您目前的状况,灵力已然不济,再这样,您也会有危险的!”

  “我不管,就算死我也要救他!”东手中的灵力断了又续、续了又断,他的唇色都开始泛白,可他就是不肯放弃这唯一救他的机会。

  他不能看着他死,哪怕倾尽自己的所有,也不能让他就这样死。

  “殿下,您先停下吧,或许有其他的方法呢?”冥心急地有些慌乱,却只能无谓的苦劝。

  “其他方法?如果我渡灵力给他都无效的话,还是什么方法?”东的这一句话,让众人哑然,的确无可反驳,如果连身为神的东都救不了,还有什么办法呢?“也许……也许有个人可以救他……只是……”一直没有说话的修忽然开了口。

  “谁?”东立刻抬起头,仿佛是紧抓着最后一丝希望:“告诉我是谁?无论是神是魔,只要能救他,我在所不惜,做什么都可以!”

  修艰难地张开了口:“是……是…西天雨神。”

  这四个字犹如晴天霹雳,将东的脑子炸成轰鸣一片。

  看见东僵硬的表情,修的话在喉头哽塞了一下,可是他仍旧说了下去:“西天雨神的医术冠绝三界,六道之中无出其右,何况,他手中还有掌控天地万物滋生繁衍、控制世间生灵更迭命数的岁月轮,若要救雪神,恐怕……除了雨神就再没有其他人了。”

  修说得没错,只有他能做到了,可是我,我如何能……

  之前就因为纶,东与哲反目决裂,如今又怎能再为了救纶去求他?

  这时候,纶的神识开始虚化,看来撑不了多久了。

  东的心中是难以名状的悲恸欲绝:“好,就去求他,只要他肯出手相救,哪怕要我自刎谢罪也无所谓!”为了能救纶,东放下了他至死都不肯退让半分的尊严,那份高傲的尊严对东来说比性命还重要,但他仍愿意放弃,为了他,自己倾尽所有也在所不惜。

  一卷狂风顿起,呼啸怒吟,转瞬千里,就这样一路向西去了。

  西天寰霄宫。

  “他怎么样?”哲刚才房中出来,东就立刻冲上去拉住他。

  “我用岁月轮摄住了他的元神,使他元神停止了流失,也渡了灵气给他护住元尊,总算是勉强把情况稳住了。”哲的声音冰冷,像是一个已死之人在讲述什么与己无关的故事。

  “你的意思是……他没事了?”东的焦虑、担忧、兴奋混合在一起,让他显出前所未有的错乱,至于那些威严和霸道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

  哲看着这样的东,眼中柔肠百结、寸断成丝,看着他对他的关切,对自己来说是心如刀割的剧痛,他本不该救他的,可是他还是救了,因为他知道,如果他见死不救,东会恨他一辈子的,可是内心的撕裂让他又只能用冰冷的语气来回应,看来真正无可救药的其实是自己。

  哲叹了口气,心中泛起隐隐的担忧,他太了解东了,东把那份尊严看得比性命还重要,而此刻为了纶,他居然来求他!

  为了纶,他可以和挚友哲决裂,为了纶,他可以不顾自己的性命,为了纶,他可以放弃最崇尚的尊严,哲忽然觉得,总有一天,他也会为了纶而堕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但这已经是无可改变的事实了,如果命运真的要如此安排,谁又能妄自改动什么?谁可以让东放弃纶?连东自己都做不到!

  况且……我还不是一样,一样为了汪东城,甘心受死,同样为了汪东城,背叛天界,私自与魔界交易……我的结局恐怕也只能是个凄凉的下场……

  “别高兴的太早。”哲的眼中忽然凝聚了一种古怪的神色,有些闪烁,却也有些无奈,但不知是为东而无奈,还是为自己无奈:“这种稳定只是暂时的,他撑不了多久的。”

  东的浑身剧烈地颤抖着,哲一眼就能看出,那是恐惧,是他第一次看见东的恐惧,之前的东从不曾惧怕任何东西,可是一旦与纶相关,东就再也不是东了,原来纶早已经掌控了他的一切,喜悲生死,他们早就连在一起了。

  那颤动的双手紧抓着哲的手臂,十指是失控般地往肉里深陷:“那他还是会死?难道……难懂就没一点希望?

  哲沉默了一瞬间,还是开了口:“有,需要一脉元神。”

  东立刻明白了哲的意思,纶是元神即将耗尽,失去应有的元尊,这时候只要有一脉元神注入,再经由岁月轮催动,并加上哲的治疗就有一线希望。

  “用我的!我给他一脉元神!”东说的斩钉截铁,却反而让哲狠狠地被刺伤了一下。

  “以你现在如此虚弱的状态,你还想分一脉元神给他?你不要命了?”哲的口吻严厉起来,似乎东的举动让他的心已经找不到一点喘息的空间了。

  “他位列神格,只有神的元神才能相融,别无他法,神君有七脉元神,少一脉也不会太严重,我死不了的。”仍旧是无比的坚决,看来如果真的需要一命换一命的话,他也许根本连犹豫都不需要,在他的心里,纶的占有大得惊人。

  “那么中天呢?”哲还是冷而尖锐的语句:“现在这个局势,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如果你以现在的状态再分一脉元神出去,等于将中天拱手相让,你就甘心?”

  这句话的确堵住了东,他顿然哑口。他的世界有两样东西是最重要的,中天和纶,现在其一濒危,却要舍却另一件,这本就是件困难的事,况且还是在如此紧要的关头。

  哲看着东的犹豫,心中泛出了一丝诧异,难道这一次自己猜错了?但愿自己猜错了。“我不甘心,但我还是非救不可。”这句话让哲彻底冷掉了,身体僵冷,心也是。

  “我不能失去他,现在是唯一的机会,只有神君的元神能用,我不救,难不成儒或是尊会救他?”声音很低沉,像是挣扎在无可奈何的边缘,却又是那样的坚决,让人无法拒绝。

  哲退后了几步,意兴阑珊地靠在墙上,嘴角泛着苦涩的笑意:“你似乎忘记了天界有五位神君。”

  这一提醒,东才发现,他的确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哲也是可以救他的,也许他从来就没有想过,也不敢奢望哲会牺牲一脉元神去救这个和他没有任何关系的人。

  “你是说……你要救他?”东终于还是问出了口,纵然这让他觉得很难堪。

  “不,我不是要救他。”哲的头垂着,额前的刘海挡住了他大半的脸,东第一次觉得哲的脸看起来是那样忧郁。

  “我是已经救了。”哲几乎无力的声音,却像是一阵轰然的雷鸣。

  “难道……你是说……你怎么会……”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根本没想过哲会这么做。

  哲幽幽地笑着,让人心疼:“看来……你并没有如同我了解你那般了解我,如果我不是一早就舍了一脉元神给他,单凭岁月轮,他根本撑不到现在,我这么说,只是在赌而已,赌我猜的一切都是错的,但很可惜,我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厌恶自己的聪明。”声音低如呢喃,却字字清晰,幽怨哀抑,听着让人肝肠寸断。“现在总算是保住了他一命,情况也基本稳定了,放心吧,他死不了的。”这本是平常的一句话,哲却说得险些窒息,也许是灵魂不堪重负吧。

  “太好了。”东此刻才呼出胸中一直提起的那口气,卸下了周身紧绷的忧虑,总算没事了,但忽然看见哲的黯然,又觉得自己的确过分了一些,当即又把满腔的兴奋全都收了起来。

  哲拨开流海,从容对上东的眼睛:“但是……还需要一样东西,不然他永远都不会醒,只是个活死人而已。”

  “需要什么?”东刚才放心的心此刻又悬了起来,他似乎变得经不起吓了。

  “需要三界至寒之物为他导回他自己的元神。”哲口齿清朗,听得出他在努力平稳情绪。

  “你是指……”东当即就猜到了什么。

  “没错,是雪魄珠。”哲看着东,仿佛连眨眼的瞬间都不留,一直看着,似乎是刻意想看清他接下来的举动。

  “这……”方才连元神都不惜的东,此刻却犹豫了,雪魄珠就在他手上,可是他却是无论如何都不想交出了的:“没有别的东西可以替代了吗?”

  “如果我说没有呢?你会不会把雪魄珠还给他。”哲早就一眼识穿了东的心思,他并非想借由霸占雪魄珠来截取什么力量,他只是一直在借由霸占雪魄珠进而霸占掌控着纶,雪魄珠的交还,就意味着将纶彻底交了出去,他们之间至此划下句点,这对于东来说可以元神更难抉择。“我……”东反复游移不定,过了好长一段时间,他终于还是将手伸入怀中,一股寒彻的冻气就弥散开来,看来是雪魄珠。

  哲却伸手制止了他:“放回去吧,我说着玩儿的。”语言有些轻佻,但眼中的忧郁、深邃和黯淡一点都不像在玩,也许这一次他彻底输得心服口服了,彻底认输了:“要是雪魄珠回到他手里,他一定会再次杀你,你认为如果是这样,我还会救他吗?”

  这让东彻彻底底地无言以对了,的确如哲所说,他一点都不了解哲。

  哲的笑意有点干,却很固执地笑着:“我用北天极地的万载冰魄加上黄泉幽冥的玄光寒铁应该可以勉强达到雪魄珠的效果,只是他恢复的会慢一些而已。你放心吧。”

  东的心口像被狠狠地重锤了一下,可悲的是,使锤的就是自己,哲已经设身处地将一切都想好了,只是想看看他的反应而已,而他完全混乱了,一再地将哲已经残破不堪的心伤的更深。

  我究竟在做什么?我有什么资格这样伤害他?但最可恨的是,如今我明明觉得亏欠哲太多,但我仍然不后悔今天的所有决定,我大概真的疯了!为了纶,我抛弃了整个世界……

  “哲,今日相救之恩,汪东城会永世铭记的……”东能做的就只有如此而已。“不用谢我……都忘了吧。”哲的眼神暗淡下来,一声叹息,是说不尽的悲凉:“若不是你拼死渡了灵气给他,护住最后一口元气,恐怕他现在已经元神耗尽、灰飞烟灭了,纵我有通天彻地之能,也无补于事,其实救他的,是你。”

  说到这里顿了一下,那双看着东的眼似乎已经封上了淡淡的雾影:“只不过……你将最后的护命真气也给了他,想必真元伤的不轻吧。”当说出这句话后,他又觉得自己真的傻透了,东连一脉元神都不惜,何况是护命真元,东早就豁出去了,只是他还执拗地不肯相信罢了。

  “我还好,没事。”东虚弱的面色已经说明了所有问题,可是他就是不肯承认,宁可死撑。

  哲又怎么会不明白,这就是东的个性,逞强好胜,让人又爱又恨,让人欲罢不能。

  哲指间一弹,一颗青色的珠子就向东射去,东轻易地伸手接住,摊开一看,是一粒馨香满溢的青色药丸,包罗百花之精妙芬芳,又带着淡淡雨露的清新,光是看着都充满了说不尽的舒服。

  “它能提护真元,不出一天就能使你的灵气恢复七成……我当日身受重伤,也是靠它的……”哲不知道为什么要说最后那一句,他明知那会让东更为难堪,可是他管不住自己,无法控制地想将心口胀裂的苦楚倒一些出来。“哲……我……”东似乎想说什么,他的确也应该说些什么,但事实上他根本一个字都说不出口。他与哲相识相交七百年,从未见他受过像当日那样重的伤,而伤他的偏偏就是自己。

  “不用说了,我明白……”哲毕竟是了解他的,那句话,他知道东永远说不出口的,只能帮他接下这个话题,然后独自哀伤。

  两句都没有说完的对话,着实让两人僵住了,久久无声,不知该开口说什么,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开口说什么。

  “殿下,有情况。”修的出现打破了僵硬尴尬的局面。

  “说。”东的坦诚就是对哲表达的谢意,不再防备他,就是还把他当做朋友,这对哲来说已经是最大的谢礼了。

  哲当然明白,并且深深知道,这对于高傲的东来说,不是件容易做到的事,可是在哲心里却远没有预期中那么开心,甚至心是一点点撕拉牵扯的痛。

  他们的决裂是因为纶,他们的和好也是因为纶,他和纶在东心中的高低强弱根本就显而易见,并且是个悬殊的差距,不用比较也知道,他永远比不上纶,东的心已经被炎亚纶三个字填满了,再也没有一丁点位置来预留他的存在。

  修的神情紧张而急切:“魔岩火山爆发,魔界正式大举进攻了!”说罢,东与哲的面色均是异常凝重。

  “请殿下迅速返回中天,带领将士们迎战魔界!”修单膝跪倒,情词恳切地请战。

  “这个当然!魔界胆敢企图染指我中天!就是来找死的!”东苍白的唇仍旧表达着嚣狂桀骜的性情,但眉间一丝隐忧却显得突兀:“可是……他……”

  “就让他暂时留在这儿吧。”哲清淡地说,听不出任何语气:“我会照顾他的。”

  东沉默了,用一种深不见底的眼神看着哲,那眼神让人觉得是那样不真实,就如同一梦醒来,脑中依稀回忆着梦中的那双眼,在脑海里却怎么也拼不出完整的样子。

  “不好意思,我忘记了我在这件事上是不被信任的。”语调很戏谑,仿佛那只是个玩笑,可是眼底一闪即逝的落寞让心被覆上了一层淡雾,只有那强牵的笑意还在嘴角尽力保持着平静:“不过我必须告诉你,他现在不能移动,否则很危险。”

  东没有再说任何一句话,深深地看了哲一眼,一卷风势,带着修离开了。

  望着那瞬间就被黑夜吞没的背影,哲的心像一块打碎的琉璃,折射着残缺不全的光泽。

  我的猜想果然没错,他的一切与纶相比,早就统统不值一提了,不知什么时候起,他在乎的已经除了纶还是纶了……

  东天紫宸宫。

  “是时候拉开战争了。”儒紧闭的眼骤然睁开,闪着灵犀绝伦的光。

  这句话,就像一根点燃的导线,将尊整个身体都点燃了,周身燃烧的火焰就意味着尊好战的血液已经被完全激活了:“我早就等不及了!魔界的行动实在太慢了!”

  儒轻抚着下巴,高深莫测的一笑:“想必魔界故意按兵不动就是为了等待风神和雪神战至两败俱伤再大举进攻,坐山观虎斗,的确高招。”

  “可是……魔界怎么知道风神会和雪神大战?”尊还是有些疑惑:“就是我们也只是刚刚才探听到风雪二神对战天池的原委。”

  儒古怪看着尊,忽然笑出了声,那笑意充满着复杂的情绪,仿佛是哭笑不得:“你忘了?霈是关在哪里的?”

  “你的意思是……”尊忽然灵光一开:“魔界选择从魔岩山进攻,就是故意要……那么霈会不会……没死?”

  儒立即摇了摇头:“不可能的,堕入魔界,绝无生还的可能,况且魔界不会让霈活着,这样等于给了雪神一个原谅风神的机会,既然他们要进攻中天,雪神就绝对不可以站到风神那一边,他们蓄意杀了霈就是为了激化风神和雪神的矛盾,如果你是五相魔尊,你会不会让这样一个会破坏你计划、让你前功尽弃,并且随时有可能节外生枝的人活在世上?”

  “没错,以魔界的行事手段的确不可能留着一个这么危险的人。”尊轻咬了一下嘴唇,眉头微微缩拢:“看来魔界这一千年并没有白过,而是蓄势待发,计划的很是周详。”

  儒轻柔地笑起来,双眼勾成两弯新月:“魔界的确机关算尽,但却忘了黄雀在后!”那笑容就像连日阴雨后初晴的晨曦,看着就让人暖到心里,但实际上根本就没有温度……数日后,西天寰霄宫。

  窗外仍是阴雨绵绵,仿佛西天的雨总落不尽一般,一年四季、白昼黑夜都是飘着如烟似纱的小雨。

  哲立在窗边,似乎在数着雨滴,千年如一日的雨落,恒古不变的景色,原本就是神的寂寞,越是想逃脱,越是被命运死死地束缚着。

  转过头来,避开这些早已看厌的雨景,眼神转而落到了床上那具沉睡的躯体上,那身躯莹润无暇,的确是天公造物的极品精华,无上无边的风姿让人想不沉迷都很困难。

  可惜天意难测、造化弄人,这无处不完美的绝代风华,并没有为他带来多一份快乐,反而给他的命运引致了千灾万劫。

  哲在他身边坐下,看着他俊朗不凡的脸,暗自苦笑,他的确是天地间无与伦比的奇迹,就连沉睡的样子,都是那样深邃迷人,若不是心有所属,恐怕自己早就情不自禁地爱上他了,尤其此刻眉间微蹙,仿佛如一块无暇美玉将要摔碎,脆弱得惹人怜惜,也许他此刻正在做着噩梦吧,也或许是噩梦从来就不曾放过他。

  而自己本该恨他的,可是一看见他那微颤的睫毛和细致的唇线,不由得心驰神荡,恍惚间几欲深吻上去,但哲是聪明人,还不至于如此轻易地掉下陷阱,至少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

  不仅仅是因为东,还因为命运,他知道爱上他的下场,纵然这比起爱上东的下场差不了多少,但他这一刻,还不至于变得那么傻。那细密而微颤的睫毛剧烈抖动了一下,一双深邃如海洋之心的眼缓缓睁开,仿佛一个冰封的生命忽然之间得到了重生。

  “你醒了?”哲看着那张有些憔悴却泛着另一种美态的脸,从容地浅笑着。

  “是你?”纶轻柔地看了一眼,有些许诧异,但随即又被冷漠抚平:“他倒是挺有办法的,居然来找你救我,不过他难道不知道……救了我,我却还是一样要杀他?”

  “他当然知道。”哲说得很轻,仿佛在为东做着默默的叹息:“可是……他就是这样的人,他若要你死,你就算是他至亲挚友,也一样得死……”说到这里声音忽然梗咽了一下,但他努力让情绪平稳了过来:“……而他若不想你死,纵然你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他也会千方百计地救活你。”

  纶沉默了,仿佛在思索什么,却又像是在将灵魂放空,什么也不去想、不能去想。

  哲的嘴角划开春雨般润泽的笑意,全力将难掩的忧伤抹去,并生硬地转换了话题:“我检查过你的身体了,你的左腕处有个伤痕,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

  纶冷哼了一声,冰寒的面容泛着不屑的冷笑:“我就知道,你把我留在这儿,根本是另有目的。”

  “噢?”哲完全不屑的笑了笑,在这一点上他们倒是挺像的:“那你说说,我有什么目的?”

  纶顺着声线勾起一抹绝尘的讪笑,如雪莲悄然开落,不发出一点声响却早已激起天地的浮滥:“能令西天雨神感兴趣的无非是两样东西……天命封印,还有……雪歌。”

继续阅读: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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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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