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的门依旧冰冷地紧合着,甚至没有丝毫异动,屋内却兴起了大风,房内的物件已开始颤晃,轻小一些的早已被飞卷起来,一扇门的内外,俨然是两重天地。
原本坐在床上的纶站起身来,浓黑有致的俊眉一挑:“你来干什么?”极是不耐烦地瞥了一眼,像在看什么恶烂的事物一般。
风转瞬凝固,化为人形,东掌心一捏,大风立即停息,除了被卷起的小物件零星掉落之外,一切如初。
未等纶做出任何反应,东已经一把捏住纶白皙柔嫩而弧线优美的下巴,只见东嘴唇缓缓磨动:“整个中天都是我的,我爱上哪就上哪!”那阴冷生寒的话语从齿间流出,就像一串念动的魔咒,让人颤抖。
“啪!”东的手被纶狠而有力地猛然拍落,不由自主地放开了他的下巴,手背上瘀红了一大块,东愣住了,半天没回过神来,纶居然敢反抗?
一股强虐的愤怒直冲颅顶,东伸手就是一巴掌往纶脸上挥去,不料纶似乎早有防备,转瞬之间迅速后移,这一巴掌居然挥空了。
纶一双眼闪动着灵犀的光:“哼,欺负我要有个限度。”语调不快不慢,却是雪神独有的冷傲如霜,那双眼本就是举世无双的动人心魄,深邃如没有尽头的夜空,幽暗如千仞之下的寒潭,却掩不住眼底的万点灵犀,而此刻的眼神不仅不谄不媚,反而坚毅凌厉,但却似有魔力一般,勾魂夺魄,让人心驰神荡,就连东也在一瞬间险些站不稳。
纵然只有一瞬间,但以东的定力居然让自己的心沦陷了那么一瞬间,却是他始料未及的。
但这无疑勾起了东心中的那团炽烈的火焰,他习惯性地用手背在下唇上擦了一下,继而笑了起来,是无声的笑,但配上嘴角由邪意牵起的弧度,显得更加恐怖。
连他自己也奇怪,不知何时开始,纶的桀骜已经渐渐让他不再动怒而是觉得有趣了,似乎他对他是越来越有兴趣了,也或许是他越来越享受这个游戏了。
东身子猛的一摆,整个房间的空气刹那之间化为狂风,但风却如拧紧的绸带缠住所有东西,当然也包括纶,连刚才因风飞卷的东西如今也一动不动,纶想挣脱,但身体完全不听使唤,就像被坚韧的绸带紧紧缠住一般。
东微笑着走过去,手指顺着纶的下巴轻轻滑动,在他的喉结上打了个转儿,又勾回下巴,用笑意盈盈地眼对上纶冷如霜覆的眼,就这么看了一会,忽然挥手就是一个愣生生的巴掌,不太重,比起东以往下手的力度,这简直只算的上是摸了一下。
未及反应又是一巴掌挥上了另一边脸,也不重,跟刚才的力度差不多,东笑了,很得意也很诡异,一口气扇了七八下,每一下都不重,仿佛着只是小孩子在玩游戏,然后用鼻尖顶着纶的鼻尖,轻轻说道:“我就欺负你,怎么了?我爱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这看上去似乎真是孩子们的游戏,但对于高傲的纶来说却是一件残忍的事,他摆明了是在羞辱他,而且是为了羞辱而羞辱。
纶的眼神散乱而浑浊,他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已经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了。
如他所料,东伸手就撕裂了纶的衣服,露出一大片白皙纤细的肌肤,紧接着又是一声撕裂声,衣服彻底破掉了,露出纶俊美而均称的身材,是一个男人最标准的比例,既没有太瘦弱也没用太壮实,这样的黄金比例更是尤为动人。
“怎么样?还是被我欺负了吧,要我继续吗?”东的声音划过纶的耳膜,如强烈的电流在他脑子里拉扯着最敏感的神经,让人游走在崩溃的边缘。他其实宁可他狠狠地揍自己,揍到死为止,而不要这样玩,这样的游戏,简直让人发疯。
“不出声就代表默认了?那我继续。”东说着很天真的话,却表达着邪、恶的意思。
“不,停……停下来。”纶终于出声了,他抗拒这个游戏。
“噢,要我不停下来是吗?好的,如你所愿。”东戏谑的笑,如同沙漠里的烈日,是刺目而残酷的存在,灼烤的不只是身体,连灵魂也一起被它灼伤。
“我要你停手,我不要这样。”纶说得很平静,但其实在灵魂深处早就被狠狠灼痛了。
“噢,原来你不想啊?可是……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音未落,纶的衣服随着一声撕裂声完全变成了碎布,此刻的纶已然衣不蔽体,诱惑众生的胴体已经一览无余。
他根本就是在耍他,从一开始就是,而纶明明知道,但他却不得不进入他的圈套。
东得意而放肆地笑着,这是否代表着他又一次赢了?
“真是白、痴,我只不过觉得太乏味,配合你一下而已,至于高兴成这样吗?”纶的声音一瞬间没了温度,音色如万年坚冰一般,不是冷,而是寒,彻骨的酷寒:“别以为只有你会玩游戏,很可能是游戏玩了你。”
东的笑完全僵住了,事情逆转地有些超出他的预料,反而纶忽然狂笑起来,在笑什么?在笑谁?没有人知道,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只是想笑。
纶失控地狂笑着,妖冶生寒,这苍凉而妖异的笑,弥散着冻结血液的冷漠,却又美得令人难以移开眼光,仿佛一杯浓香四溢的毒药,明知会为他丢掉性命还是不顾一切的爱上。
这一刻东什么也不想,只是忍不住抱紧纶赤、裸的身躯,如同饥渴地汲取生命的养分一样,亲吻、撕咬、爱抚、紧抱……用一切极端的方式来宣泄胸中压抑了千年的澎湃洪流,犹如怀抱着荒芜世界最后一滴甘泉。
“啊~!”是一声沉痛的呻、吟,钻心刻骨的疼痛让纶叫出了声,东在纶白净的肩上狠狠地咬了一口,牵皮带肉、血流不止。
许久,东松开了口,还带着血的嘴高傲的扬起:“这是给你的烙印,证明你是我的!”纵然纶的血干净澄澈,没有刺目的腥红,可是这画面依旧显得狰狞。
纶黯然地闭上眼,不愿再多看他一眼,也不愿给他任何回应,只用力紧咬着下唇,任由唇上渗出的鲜血缓缓流过伤口,滋养着颓败的灵魂。“明天我会出门,但你可别想趁我不在就给我作怪,这个牙印只有在我回来之后我才会帮你消除,如果你敢逃跑,这个牙印就会永生永世跟着你,就像我如影随形一样。”
东在说谎,在掩饰他咬他的目的,他其实是想留下一些东西,明日赴宴能否全身而退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如果他再也回不来了,他希望至少有一样与他有关的东西能永远留在纶身上,哪怕只是一个残忍的伤痕。
只要纶不会忘了自己,就算他在他的回忆里都是恨意,他也愿意,只要他能记得自己,什么都不重要。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怕纶把自己忘记,或者应该说,他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让纶记得自己,如果明天就是他的死期,那么他还爱不爱纶又有什么意义呢?可纵然这样,他依然希望纶千万千万不要忘了自己。
但他却不得不说这个谎,因为有些心事他只喜欢放在心里,而且他是至高无上而伟大的暴风神。
东完全失控了,将纶搂得更紧,仿佛连呼吸的空间都不给他,还带着血的唇就紧紧吻上了纶已经咬出了血的唇,血混在一起,缓缓滑落,晶莹澄澈,像一滴让人心碎的泪珠……翌晨,纶犹如深海珍珠一般的明眸缓缓张开,用一丝淡淡的灵犀迎接着脆弱的晨光,嘴角勾起细致的弧线。
其实早在东离开房间的时候纶就已经醒了,或者应该说他昨晚根本就没有睡,算准了时间,等到确定东已经离开了凌影殿,再准时“醒来”。
这一刻,身体像一个被掏空的壳,比散线的木偶还要可悲。
昨夜的东完全疯了,像一只饕餮,贪婪地-吸-取他生命的力量,不同于以往的戏谑,是如同寄生一样的掠夺他的养分,是他从没有见过的东。
没有时间去回想这些了,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
“修!”他呼喊,因为他现在根本没有能力自己坐起来,他只能呼唤修。
可是进来的是一个陌生男人:“有什么吩咐吗?”
“你是谁?修呢?”纶的眼机警地收拢,他记得东吩咐过所有人都不许随便靠近他的。
那男人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淡淡道:“我是他哥哥,你可以叫我戒,修今天不能过来,有什么需要我会帮你的。”
纶信了,因为他相信在这里没有人敢违逆东的意思,并且他也没有时间顾及这些小事:“你帮我拿样东西来。”
“请问需要什么?”戒还是一如既往的简单扼要。
纶的眼闪着犀利而灵动的光:“回魂仙蜜。”
另一边,南天阙炀殿。
当东到达阙炀殿正门时,发现哲已经等在那里了,还是浅浅的笑意,这笑很轻柔很洒脱,但却不那么真实,就像阳光洒在水面上的倒影,耀眼而不刺眼,零碎却又整齐,本是璀璨的存在,可是在那层镀金的水面之下,埋藏着隐隐的忧伤,是如水一般的柔肠百结。
“想不到你这么快就到了。”东昂着高傲的头,此刻的他哪里还是昨夜那只受伤的野兽,俨然已经恢复了王者的霸气,周身缠绕着细小的旋风,还有……冷酷的杀意。
哲低头浅笑,似乎他很喜欢看到这样的东,原本的东是杀戮和残暴的衍生,是历代风神中最暴虐的,所以才被冠以暴风神之名,可是自从纶的出现,东满身欲溢的戾气居然开始渐渐流失,为了保持原本的东,哲甚至不惜故意激怒他,来唤醒他的杀气。或许没有人知道这是为什么?但哲就是喜欢这样。
“我只不过偷步而已,我是提前出发的。”哲摸摸鼻子,其实在亲和的表情下,哲也有着一颗孤傲的心,但在东的面前,他总是隐藏的很好:“要知道,风神的速度,纵横三界无人敢与其匹敌,我是怕赶不上你才笨鸟先飞的。”
“哼。”东得意地一哼:“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我要让一些人知道,我暴风神除了速度能纵横三界之外,还有很多方面都是他们所不能匹敌的。”
哲笑了,他喜欢高傲不羁的东,这样的东像一个太阳,强光刺目、炙手可热,没有人敢抬头直视,过久的直视太阳就会让你永远堕入黑暗,也没有人敢轻易靠近,靠近太阳的后果就是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而他是唯一能与他并肩站在一起的人。“不过……”哲轻舔了一下嘴唇,接下来要说的话就是他之所以一直在这里等东的原因,甚至为了截住东而刻意提早出发:“这里毕竟是南天,所谓双拳难敌四手,你我都是孤身前来,一会进去之后不要与他们正面冲突,有什么问题我来解决。”
东一听,眉头立刻拧成了一股绳:“我不信他们能把我怎样,我敢来就不怕他们玩花样。”
哲早知道东会这样,正想开口劝慰,忽然鼓乐齐鸣,大门缓缓打开,一声响亮的男声如春雷乍响,忽然传来,声音辽远空敞:“好气魄,暴风神不愧是暴风神。”
一个穿着华丽的男人从里面走出来,那男人优雅俊逸、风度翩翩,脸上满是从容的笑意,那种笑如有灵魂一般,让人一见就有一种暖意油然升起,如果说哲的笑容是水面的阳光,那么这个笑容就是冬日的暖阳,没有任何瑕疵,只让人从脸上暖到心里。
二人有些诧异,看其浑身散发的气魄,定不是等闲之辈,但在印象中却没有这号人物:“你是……”
“东天雷神。”那男人优雅地行了一礼,以示贵客到访、欢迎之至。
中、西二天与东、南两天素无交往,所以纵然同为五神,也只闻其名、未见其人,加上这东天雷神向来神秘低调,就更没见过了,此刻一见与心中所想大相径庭,不免心中惊诧,但二人毕竟位列神格,面上还是不动声色:“你是东天雷神?可是……”
“可是我应该是青面獠牙、尖嘴长鼻才对,是吗?”儒笑了,如荷风微漾,沁人心脾,世上怎会有如此笑容?是不同于纶的勾魂摄魄,也不同于哲清新淡雅,而是一种舒爽的笑意。
“是的,我甚至前一刻都还这么认为的,只不过好像我被人骗了。”东的嘴角习惯性地勾起,戏谑但森冷,这话说得大胆却又十分巧妙,直接道明心想,不加掩饰,并且这句“被人骗了”究竟是说流传的谣言还是说儒故弄玄虚?
儒看来并不生气,依旧轻笑道:“坊间传言岂可尽信,只不过是一些谣传而已。”说着站边让道,手优雅地向内一摆:“贵客有请。”
“劳动雷神亲自迎接,我们受宠若惊啊。”哲的话也是话中有话,但说得冠冕堂皇,让人无从反驳。
“天界乃五神为尊,哦不,现在应该是四神,而今日四神中的两位同时驾临,我可不敢假手于人,只怕其他人会怠慢了尊驾。”看不出儒仪表斯文,口才更是出众,先说天界以神为尊,提醒他们大家是平起平坐的,接着将雪神排开,只论四神,表示火神与雷神、风神与雨神大家各占一半势均力敌,再故意将话说得恭敬,表示以礼相待、诚意十足,如果大家最后撕破脸皮动起干戈来,那便是风、雨二神挑衅生事在先,民心自会倒向火、雷二神这边。
“哼,不过我倒是奇怪,此地乃是南天,为何不见火神,而要劳动东天雷神出面!”东向来我行我素,见不惯儒的笑里藏刀,这些话便如鲠在喉不吐不快,那“东天”两个字说得尤为用力,便是诚心揶揄讥讽儒不安本分、佯装主人。
儒依然微笑,仿佛完全听不懂东的话:“火神在里面准备更重要的事,待两位进去之后自会恭迎,怠慢之处,还请包含。”以儒的才智又怎会不知东的意思,不过他天生好脾气,不与其计较,一来现在并非发火的时机,二来他此番大度包容,反显得东阴险小气,以逸待劳、无招胜有招乃是上策。
哲见情势不妙立即对儒点头回礼,拉着东大步入内。
“小人。”东低声冷哼。
“这雷神是不是小人我不知道,但一定不是个简单的角色,一会儿你一定要忍住,不要轻易动怒。”哲使用传音入密之术对东道。
“你就那么怕他们?”东斜眼打量着哲,眼中尽是不屑。
“是是是,是我怕,行了吧?你自己神勇无敌,也顾及一下我的性命好吗?”哲显得甚是无奈,却又在东的耳畔低声道:“放心,如果真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我一定会陪你疯的,大不了跟他们拼个鱼死网破。”最后这一句不知为何,哲并没有使用传音入密,或许他想用自己的嘴亲口对他说吧。
东点了头,然后加快了速度,转瞬之间就闪进内殿,他的确不能让哲丢了性命,因为哲是为了他,他不愿领这种情,因为他还不了,他心里已经有一个人了,再容不下任何人了,所以,感情的债他欠不起也还不起。
哲又怎么会不明白呢?看着他的背影,自己忽然显得很孤落,但这是他的选择,自己唯有接受,嘴角挂着那僵硬的笑容,缓缓向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