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出声……我就杀了你。”背后的那个声音虚弱却冷定,宛如利剑。外面,砸门声依旧无止无休,越发激烈。显然,砸门的人已经失去了耐性,猛地高喝,“再不开门,就破门啦!”
终于,背后的那个人艰难的喘了口气,忽而就用剑直门外直哆嗦的小丫环,低声,“你去开门,放聪明点……否则……”
“小姐!”听得那不明来历的人的恐吓,单衣小丫环再也没有了白天的一贯高傲,拖着哭腔叫。宽大睡袍的佩云只是艰难的点头,忽而就低低的叮嘱,“小双,机灵些,小心。”
见主子如此叮嘱,单衣的小丫环终于点头,慢慢退去。
与此同时,守门的家丁丫环得令,终于战战兢兢的开了大门。
门外的火把,瞬间照亮了小巧的院落。熙熙攘攘的叫喊声顿起。
背后,挟持她的黑衣人又是一阵艰难的喘息,微微咳嗽起来。无数的血沫便随着她的咳嗽,点点滴滴的喷在了少女的后颈。
那血腥重干结,显然是淤血。看来黑衣人不但受了外伤,内伤也很严重,造成了内脏的大量出血。如若不尽快止血,排出淤血,怕是会因为内脏的破损,陪上一条性命!
“你别怕,”明明被挟持着,佩云反而镇定下来,竟然低声地安慰黑衣女子。说着,却在袖子上抽了一根银针,无声摸索着身后女子的穴位。
外面,细密的争吵声越发高了,隐约的能听清小双与一男子争执的声音。
“大爷们执行公务,小妮子快快让开!”
“不行,我家小姐正在休息,你们不能乱闯!”
“浑蛋!知道我们通缉的是什么人吗?那人杀害了知州大人,是个极其凶悍的杀手!你们护着他,小心被他杀了……”
“跟你说了没有啊,我们家没有什么外人进入,你们……”
忽而就传来了沉闷的跌地声,小双的话未竟,已经被人狠狠推倒在地,有一个粗狂的男声高调,“大爷看着那人翻墙进来的!再??拢?桶涯忝堑蓖?常?徊⒆テ鹄矗
“小姐!”被推倒在地的小双猛地一声呼啸,朝着灯火暗淡的屋子里打着暗号,声音却变了,颤颤巍巍的,夹杂着一丝哭腔!
便在此时,佩云摸准了穴位,忽而一针,准确扎入对方的璇玑穴!
身后的女子倏然一声闷哼,口中瞬息溢出了一口血。“你暗算我?!”,低呼一声,左手里的人头已经落地,黑衣杀手的手迅速的伸过来,去攫佩云的手腕!
“别动。”桃红睡袍的女子手指不停,轻巧的躲开地方的抓取,手指翻转着,又有两枚银针直下,准确插入了对方的气海,腹哀两大要穴!
全身的真气蓦地一滞,口中的血便不可遏止的涌出,黑暗中杀手的眼里却掠起了冷光,手腕一翻,锋利的剑便朝佩云的咽喉割来。
猛地轰然一声,大门被撞开了,无数的明亮的光芒涌入!
既而,无数撕风的镝鸣响起,上中下三路,铺天盖地的,朝相互纠缠的两个女子袭来——那些官差竟然不顾惜人质的生死,只为抢攻,想将黑衣杀手击毙!
切上咽喉的剑倏然转了方向,一舞成剑扇,丁丁*的不知击飞了多少暗器。陡然,黑衣少女将佩云往床榻上狠命一扔,人挺身上前,数剑挥出,将剩下的暗器打回,簌簌的一阵低响,便倒下了一片锦衣官差。
“啊呀!”见不少暗器也射入了黑衣杀手的身体,刚刚停滞的血又汹涌的流出,桃红睡袍的女子一声惊叫,再次从床上跃起。
扑上去的黑衣女子也不含糊,长剑一抖,猛地便刺入了领头捕头的胸口,既而,手腕一抖卸下对方的佩刀,反握刀柄,直直的朝榻上女子掷去。
眼见佩刀飞来,桃红睡袍的少女竟然无法动弹,眼睁睁的看着一切!
然而,锋利的佩刀一个回环,就将支撑着床幔的四根木楔子完全斩断,整个绸纱的床幔便坍塌下来,将佩云严严实实的罩在床幔里。
与此同时,第二轮暗器顿起,黑衣杀手抽剑纵身,连环几式,又有四五人毙于剑下。然而那一瞬,不知有多少暗器,再次射入身体。
剩下的官差害怕,边战边退,眼看就要逃出门去!
“关门!”内屋,床幔下的佩云依旧在挣扎,却陡然想起了什么,猛地便是一声,提醒外面的家丁丫环。
得令,早有下人扑上门去,将大门轰然关闭,将所有的纷争都关在了院子里。
暗器已经打完,又没有去路,剩下的官差只能拔出刀来硬拼,然而,只几个回合,就皆倒于黑衣杀手剑下。
借着明亮的火光,众下人才看得分明,月光下持剑而战,一连斩杀官差一十六人的黑衣杀手,竟然只是个二十多岁的冷艳女子!
佩云终于从床幔里挣出头来,跣足一落地,床幔上便丁丁*的落下无数飞镖暗器,乌色锃亮,密密匝匝的一片,无一不是沾满了剧毒!
这些所谓的朝廷官员,竟然是这么狠吗?
猛地,桃红睡袍的女子一脚踢开那个狰狞沾血的人头,汲上了鞋子,便匆匆的赶出来。
一眼,就看到了昂然立在院子正中的黑衣女子,宝剑斜斜点地,整个人站得笔直。
不好!她的心里猛然咯噔一声,忽而便提高了声音,“小双,将我的宝盒拿去客房;草草快去打水,剩下的人,立刻将院子打扫干净!”说着,急忙上前去搀扶立着的黑衣杀手。
果然不错,虽然站立的笔直,女子的眸子涣散茫然,不能聚焦——竟然已经昏去良久。
众人七手八脚的将那黑衣女子抬到客房,小双已经捧了宝盒过来,草草也端来了一盆冷水。略微净了手,草草便用剪刀绞碎了黑衣女子的衣衫,用温水仔细的擦着身上的血。一旁的小双也取了消毒过的小刀镊子过来,轻车熟路的刮去那些伤口上的积尘淤血,将暗器取出。
不一会儿,旁边的铁盘子上,已经扔满了黑红色的暗器飞镖,伤口经过初期的处理,都抹了上好的金疮药,包扎完毕。
做这些的时候,黑衣杀手一直是昏迷不醒的,只是吃痛,稍稍皱了皱眉。
知道那暗器上淬的是“一笑”,一笑而亡。佩云从宝盒里取了解药喂下,却又拿起一个小瓷瓶,犹豫了一下,终于倒出一颗来,喂给了她。
“小姐……”身边的小双知道那是何等名贵的药,忽而就变了脸色,怔怔的。似乎对她家小姐竟然救助这个坏蛋,感到不解。
“顾不得了……好歹也是一条人命。”佩云低低沉吟着,脸上却有异色。刚才,若不是这个人救她,她恐怕就被那些心狠手辣的官差打成筛子了。
想到这里,桃红睡袍的女子低下头去,淡淡的看了瓷瓶一眼。
那是一瓶“凝血丸”,汴梁“鬼堡”特制的,不传之药。当年,她为那个叫金戈的堡主治病,作为谢礼诊金,才好不容易讨要了一瓶,总共也只有十颗。
这药丸,虽然有极佳的补血养气功效,却是一把双刃剑,会产生极大的副作用,反噬人体。幸而,对于这一点她早有研究,找出了抵制副作用的方法。
“对了,”她倏然想起了什么,对身侧的小双叮嘱,“将我房里的那颗人头洗净,放到冰库里去。”如果只是为了单纯的杀人,这杀手没必要如此的麻烦,将那人头带出来,竟然有什么作用罢,她却不能随便给扔了。
“小姐!”一想到那个血淋淋的人头,小双就不寒而栗,委屈的目光扫过去,却遇到了佩云冷定坚决的眸子。小丫环终于将抱怨咽回,悻悻的走了。
“你回去休息吧,草草。换一盆冷水过来。”见小双走了,佩云扫了一眼那一铜盆乌褐色血水,一点头,淡淡的吩咐身边的丫环。
不一会儿,屋子里,只剩下两人。
暗淡的灯火下,桃红睡袍的女子都来不及换衣服,便取了针盒过来,打开,挑针。在油灯下仔细的加热了,这才摸索着杀手女子身上的穴位,一针针的下。
不一会儿,榻上昏迷的女子身上穴道,便插满了无数银针。佩云为了防止“凝血丸”造成的血脉过度活跃,肌肉血脉快速的衰竭与死亡,甚至伤害内脏的副作用,竟然用银针封闭了她的奇经八脉,五感意识,促使体内血流舒缓,将药物的冲击与伤害力降到了最低。既而以银针导气,帮助那人呼吸循环,恢复体力。
循环往复了半夜的时间,黑衣女子的气血渐稳,脉搏也已经稳定了。她这才起针,为那人解开身上的经脉。
最后一枚银针拔起的时候,天色已晓。
仔细的将银针收拾好,佩云这才伸展了一下腰肢,揉了揉僵硬的脖子。肩膀上被人头淋漓上的血已经干结,硬邦邦的贴在皮肤上。
桃红睡袍的少女捧着盒子出来,门外已经能依稀辩物。院子里的死尸都被下人抬走了,连血迹都被黄土掩埋,墙上,亭榭上溅上的血也被人洗刷干净,不着一丝痕迹。
虽然昨夜腥风血雨,可似乎一切都过去了。今儿是个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