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一夜都没睡踏实,翻来覆去,自己什么时候睡过去的,都不知道。
这一睡,就过了头,直到下人狠命来擂她的房门,才惊醒过来,她下意识的揉揉眼,欠身起来,就听着人心急火燎的在门外大喊,“不好了堂主,怀刃和怀玉两兄妹留书走了!”
她猛然惊醒过来,一骨碌翻下床榻,鞋也顾不上穿,跑来开了大门,“你说什么?!”那下人只顾喘气,就把两张纸往她怀里一塞。
紫赧顾不上再问,捡起来一看,一张是那犀角刀上的银饰样子,另一张是封书信,展开,却只有几十个字。
“近日承蒙眷顾,吾兄妹二人自知罪责深重,连累旁人,百感愧疚。就此别过,救命之恩,有日结草衔还。欧氏兄妹谨拜。即日。”
紫赧猛地捏紧了那张纸,撕个粉碎,扬了那下人一脸,高声,“快去请月近姬和雨阑堂主过来,我有要事!”
“不必了,我们已到。”前庭却起了声音,紫赧垫脚一看,那月携着雨阑正快步前来,对她点点头。紫赧连忙让她们进来,也顾不上礼数,高声,“月姐,他们兄妹俩个走了,我……
月点点头,看向雨阑,“今早雨阑堂主已经来报,他兄妹二人并无行李,守门的以为他们只是出门办事,便放行了。”
紫赧一怔,下意识的追问,“什么方向!”
雨阑慢慢接上,“东北方,应该是要出北州,去大荒。”
紫赧拔腿就追,那月把她一拉,“你决定了?要找他们回来?”
“那不是废话吗!”紫赧将她一甩,眼睛里冒火,“他兄妹俩根本没错!而且他们已经加入了青霜阁,难道不是一家人了吗?!”
一家人。
听到这话,月和雨阑一时对视,都有些笑意。那月将她的手拍了拍,“你先冷静下来。他们是青霜阁的人,我就必不会让他们范险。他们一出门,其实整个青霜阁的飞叶堂就行动起来了,从这到北州的关卡前,一路分会都有所动作,早就锁定了他俩人的踪迹。”
她说到这里,抚了抚鬓边,“昨夜阁主就有先知先觉——他兄妹二人被*迫到这地步,为了不连累咱们,必定净身出门。或者就要去找那三贤王,拼个鱼死网破。因此他们一动,青霜阁的关系也动起来,就等紫赧堂主你的意思。”
紫赧听到这里,不由得一喜,连忙,“我要求接他们回来!”
雨阑就对月点头示意,“我马上去办。”她说着,要走,却被紫赧拦住,小姑娘紧紧捏住了拳头,“我也要去,就算是打死他,也要把他带回来!”
那月见了她的眼神,忍不住笑起来,点头默许。
紫赧便连忙穿外衣,收拾整齐,口中急迫的,“走吧!”
欧氏这两兄妹一路以来并不轻松,离开了青霜阁的庇护,偷袭和拦道一波波的蜂拥而至。他二人拼尽全力,才能勉强化险为夷。却不敢走大路,只在山林见穿梭。
他俩人净身出门,身无长物,早饿了好几日,这山林间又是毒虫猛兽,又是凄风苦雨,第三日上,俩兄妹已然心力交瘁,几乎到了奄奄一息的地步。
长夜又升起来,打火的火折子已经烧完了,没有火的夜晚,野兽横行,万籁死寂。怀刃抱着妹妹在长夜里轻轻发抖,终于也放弃了,等待着死亡的裁决。
然而,密林深处,却有一片光华袭来!
怀刃眯眼去看:那影影绰绰的无数光火,分明是火把和灯笼,那是一队人齐整而来!
是……。是三贤王的人吗!痛苦和绝望一瞬间袭上心头,身体却还在条件反射的挣扎,怀刃一把抱起妹妹,跌跌撞撞的就要往密林里躲。可刚跑了两步,眼前一闪,却被人堵住了去路。他讶然一看,这些人白衣,青白的山水面具,分明是青霜阁暗杀部晓剑堂的人!
那一刻,怀刃浑身不可克制的颤抖起来,说不上是欣喜抑或是惶恐。他下意识还要躲,却来回被那些人堵住去路,怀刃一指身后光亮,嘶哑着轻声,“要来不及了!”
那几个人并不放他,却一忽儿拿出火把来点上,一瞬间都挥舞起来,那边看着火光,行进的更快了,只一盏茶的时间,就到了怀刃俩兄妹面前!
怀刃一看,眸子里的色彩倏然乱抖起来,却不知该用什么目光来面对那打头的少女。
一袭紫风衣随风猎猎,紫赧此时的眼底也有刀意,冷硬如初。
一行人都驻步观望,紫赧冷冷的走上来,看着他忽而道,“把你妹妹放下!”
此时怀玉已经有些昏迷,躺在他臂弯间无法动弹。就有人上来将女孩子接抱过去。怀刃无所适从的站着,不敢抬头。
“抬起头来,看着我,你也知道心虚!”紫赧出声喝他,捏紧了拳头,从牙缝里笑了两声,“给我抬头,咬紧了牙!”
怀刃差异,下意识的抬头,还不及说什么,面上狂风一紧,他生生吃了紫赧一记重拳!
紫赧本就是抡大锤的,年纪虽弱,手劲却刚猛,此时捏紧了拳头,又下了狠力,怀刃被那一拳当场呼中,一下便翻倒在地,吐出了一口牙血!
紫赧怒气未消,上来一把拽起他的衣襟,拎到面前又是一拳,口内烈声,“你好大的胆子!我说了,这青霜阁不是爱来就来,爱走就走的地方,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又一下捣着肚子,怀刃痛苦的皱皱眉,却抬起头来看着她。他的眸子还是淡淡的,却有些哀伤,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一句话说不出来。
看着那张脸,紫赧就下不去手了,将他往地上一搡,哼了一声,“我没看着你才几天,就敢把自己弄得七零八落的,你好大的胆子。进了青霜阁,你整个就是青霜阁的人,别在我看不到的地方,糟蹋自己!”
怀刃扶着腮帮子慢慢坐起来,轻声,“我……”
“你什么你!”紫赧冷瞥他一眼,“只给你一天的时间养伤,从后天起开始打银丝,两天内不能完成,我亲自把你大卸八块!”
她说着,挥挥手,三四个青霜阁的人就上来干脆的一拖,拖着他就往回走。
那怀刃一怔,抬起头来看着这些人,突然,眼就红了。
紫赧明显心情好起来,小孩心性上来了,捡了个长树杈一面走一面拨拉两旁的乱草,恍若无意的跟他说话,“这事有什么难,一个三贤王而已,天王老子又能怎么了,一死白了。让他死,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句话一出,欧怀刃陡然变了脸色,不可思议的看着她的背影。紫赧却慢慢的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不过,代价就是,你和你妹妹必须一辈子为青霜阁效力,你可愿意?”
月光森然,她的眼里似反射着猩红的光彩,嘴角的弧度弯上去,声音宛若鹤唳。
怀刃一低头,许久无声,良久,才轻轻的说出一声。
“多谢……堂主。”
紫赧心情大好,却没回答,笑着就甩手里的枝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