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十五岁那年我读过的一本小说里有这样让人忧愁而又略带羡慕的话,我是一个不懂事的调皮孩子,每天都在外面游荡,游荡到天黑都不回家。可以想象这样一幅画面,一个小孩手里拿着从路边捡来的一根树枝,在大街小巷穿梭,天一点一点暗下来,寻找着每一个可以玩耍的角落。
当我看到这句话的时候,我内心动荡不安,可是一脸面无表情仰望天空,有人说,仰望天空的人是寂寞的,可我的寂寞并无人知晓,因为我总在没有人的角落偷偷的仰望。
我们是一群寂寞的孩子,因为我们一直都生活在喧闹的天空下,我们的呐喊没有人听到那个爱玩到天黑都不回家的孩子,我们一直都是。
李星走的时候,他瞒住了我一个人偷偷的去了火车站,因为他觉得和最亲的朋友当面离开是一件悲伤而又很惨的事情,但是李星没有想到因为他选着离开而生气的胖子竟会来到火车站送他。
所以事情便有了喜剧性的变化,就像寻秦记里项少龙的穿越,依然改变不了历史的运转,就像是上天已经安排好了这一幕般,胖子意外的出现发现我不在场就瞪了一眼羞愧的李星,然后打电话叫我过来。
当然,我并没去责备他不够这样不够兄弟的举动,在等待火车的时候我只是安静的和平常一样跟他寒暄几句,胖子气呼呼的给他买了一大堆的零食。
到走的时候我问他什么时候回来,他哽咽了一下回答道,放下了,我就回来。
露天的出口,感觉天空突然的刷下密密麻麻的黑色线条,他的背影在这密密麻麻的黑色线条里微微的晃动,让我想起那个书本里那个爱玩的小孩。让我和胖子看到眼里像是钻进沙粒般难受。
傍晚时分,等归来饭庄里,四个角落另外安装了球形的跑马灯,场中央那个供人唱歌的娱乐平台也加大了一圈,李星的爸爸这样做只因为李亮搬了过来和他一起住,而李亮有事没事都喜欢跑到那个平台弹着吉他哼唱,见李亮上去了我们这一帮人就喜欢凑热闹了。
刚开始的时候,李星的爸爸会趁着空隙在台上吹吹沙克斯,但是吹着吹着发现感觉不对劲了,便不再拿起沙克斯去吹了,取而代之的是我们常常能听到他沙哑的笑声。
有一次我们忍不住问他为什么不吹沙克斯了,他嘻哈一声说,呵呵,等李星回来我要让他看到一个全新的老爸。那晚待我和胖子他们都被酒精给打发成野兽究极进化时,远远的,李星的爸爸朝坐在位子上的我走来,嘴角挂着幸福的笑,他拉开一旁的椅子坐近我旁边,撩了撩长长的头发看看喝趴下的我,嘴角是神秘的笑,他倒了一杯酒一口一口的喝着,嘴角动了动,然后听见他说,我一直以为这个世界欠我太多,我可以毫无理由的放纵自己,本想就这样活着过一辈子,但是,到现在我才清醒的认识到我正在欠他们两兄弟越来越多。
“阳旭,我上去唱歌了,你要不要一起来唱?”台上一位小帅哥醉醺醺的结束了他悲壮吼叫后刚空出空白的场位,李亮那按赖不住的兴奋就像摇晃后的可乐两眼喷发着白色的欲望泡沫。
我朝门口望了望,见胖子他们还没有到,心里有些被压抑的烦躁,于是乎丢给他两个字,不去。他乐颠颠的消失了,带给人可遇不可求的诡异。
自从知晓自己的妈妈出事之后,李亮的变化很大,沉默的他有了亮丽的笑容,就像一整晚被乌云遮挡的月亮,终于浮出水面。在李星走的那天给了他一句话,不要学哥哥,自己去长大。所以,一大早李亮流着泪坐在门边弹唱着一首又一首的歌曲送别,直到那个身影消失在拐角,直到泣不成声,直到侯刚的到来,才制止了他撕心裂肺的呼唤。
也许李亮本就是个已经长大的孩子吧,待李星从自己的身边消失后,那个答应哥哥自己去长大的承诺第一个计划便是搬到爸爸的住区。又一次大家都喝的差不多的时候,我突然没心没肺的取笑他说,李亮,你哥不是让你自己去长大吗?干嘛又跑来依靠你爸爸啊。李亮嘟着油晃晃的嘴,眼睛翻了翻,傻笑着说了一句,妈妈跟我说过,她的孩子都是上天派来守护家人的天使,我信了,所以我守护妈妈,可是妈妈走了,哥哥生爸爸的气要离开家去外面住,于是,我去守护哥哥,现在,哥哥也走了,就剩下爸爸了,所以,我要去守护爸爸了。
他的眼光波动,就像是一个安静的夜晚,突然的风气,湖面上激起的波纹破碎了月光的倒影。那一刻,我感觉李亮是在我们这些孩子中最长大的一个。
“嗨,阳旭,叫了你半天你咋就没有反应呢?”肩膀被凭空出现的胖子搭讪似的拍了一下。
我吓了一跳,张嘴就开骂:“你丫的,这么晚才来,打算过了中秋再来吗?”
“别啊,干嘛要等中秋啊,你老打电话那还不是快马加鞭,驷马难追。”胖子一脸的堆笑,露出一排整洁的牙齿,他拉开一旁的椅子靠近我坐下。
有时那些被胖子乱用的成语,都让我晕头转向,怀疑成语本来的意思。
胖子扫了一眼桌子,光洁的玻璃面羞怯的倒映着头顶投射过来的光线,胖子嘴一瘪沮丧的说道:“搞什么啊,你就叫了一盘瓜子,还是跟僵尸一样硬的西瓜子。”
我白了他一眼,不予理会。
“要吃什么你自己点,这瓜子是我点的,不喜欢就别吃,咦,侯刚呢?”
顺手拿起一个瓜子送到嘴里,咬着咬着,却是一个坏的,在口里晕开来一大片苦涩,想到胖子那个僵尸的比喻,顿时觉得一阵恶心,白了胖子一眼,喝了一口果汁。
胖子见我又白了他一眼,愣了一下,露出满脸的困惑,然后,他闪了一眼,像是在躲藏什么似的。
“侯刚去接人了,得等一段时间。”
“哦-----啊,侯刚接人去了,我就叫了你们两个人啊。”
“接巧紫音去了”
从那晚之后,巧紫音就火车去了乡下奶奶家,林杉说,巧紫音走的那天一大早来找过我,但是,那天我确实一个人都没有看到。林杉瘪瘪嘴骂我没良心。
胖子见我没有说话,沉闷一声,站起身说道:“我先去点好菜。”
“我已经点好一份菜单了,既然她们也要来你就去看看再加些吃的吧。”
胖子看着我,皱紧眉,呆了几秒,转身走了。
灯光昏黄,寂寥寥的像是一层水雾依附在每一个角落,角落里新安装的跑马灯旋转着,所到之处一明一暗。
场中,李亮低垂着头,长长的头发打下来看不到眼睛,一张安静的脸庞,嘴角浮动。手指轻叩,琴声悠扬。
他在唱……还有一天就要分离,没有想过回到过去,不忍看你孤单到背影,转过身去,你在看孤独的风景,逃离有我的回忆,我爱唱歌给你听,你是否还能记起,你在看孤独的风景,我躲在角落里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