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雪荷一路慢慢悠悠地走,有时停下来看看风景,有时赶上什么热闹甚至留下来住几天,反正武林大会还要两个月,有的是时间。雪荷更是乐此不疲,每天无忧无虑,在我身边撒娇耍宝,直说跟着我就是好玩。
这日走到一个小城镇里,已近午时,我便随意找了间酒楼吃点东西。我让小二领我们上二楼雅间。点完菜,小二麻利地下去帮我们传菜。
不等小二走开,雪荷便打开窗户,伸头探脑的,这里刚好能看清临街的景物。
“你这丫头,吃个饭也这么不得闲吗?”我笑着打趣她。
“姐姐,这里好热闹啊。”雪荷嬉笑着坐回身子。
我笑,正待说什么,一个有些耳熟的清朗声音由下而上传入我耳里。
“姑娘不必如此,在下只是见姑娘可怜,有心帮帮姑娘。一些银两不足挂齿。”
这声音?
我移步至窗边,借着高度的优势,看清了发出这声音的主人,也看清了下面的情势。
一出卖身葬父的老戏码,孝女一副楚楚可怜的娇弱姿态,正紧紧地拉着风度翩翩的富家公子哥儿声泪俱下地表明心迹。什么大恩大德无以为报,甘愿为奴为婢,侍奉终身,不离左右。就差没有说以身相许了。而正义感大发的公子哥儿却是一脸苦恼,不住地跟人家姑娘解释家中不缺奴婢,姑娘不必作践自己。
那公子哥儿却是丁郁!
我几乎要笑出声来。为什么每次相遇都这么有趣呢?
“姐姐,你笑什么?”雪荷好奇地探过头来。
“我笑有人要被骗了,不过能得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也算值得了。”我幸灾乐祸地道。
“嗯?什么?谁被骗了?”雪荷不解地问我。
我心情大好地指给她看,“你看到了吗?那女子的手,真好看是不是?”
“手怎么了?”雪荷还是不懂。
“说是自幼家贫,父死无以安葬,只得卖身葬父。可一个贫家女子,有时间有条件去保养出一双纤纤玉手吗?”这点把戏太不够看了,居然也有人上当。我不由摇头。
经我一说,雪荷才醒悟过来,“对喔。可是既然是骗钱的,人家不给了她钱了吗?她怎么还缠着人家?”
“难得遇到一个俊美无俦又出手大方的公子哥,傻子也知道要牢牢抓住啊。”我慢慢转过身来,“雪荷,想不想下去拆穿她的把戏?”
雪荷一听我的话,眼睛放光地瞅着我,“姐姐有办法?”
“走。”
等我们下楼走到人群聚拢的地方时,那戏码也正上演到*了。
“公子,小女子无依无靠,身似浮萍,今日得遇公子,实乃三生有幸。小女不求什么,但求能侍奉公子左右,以报公子今日之恩。”孝女颤抖着双肩,梨花带雨地说道。
周围围观的人群也纷纷劝说丁郁,一个可怜女子,收了就收了嘛。丁郁满脸无奈,无所适从。
“少爷!”我突然出声道。
人群自动自发给我让出了一条路,我对他们笑笑,从容自若地走到丁郁面前,再次脆脆地叫了声,“少爷?”
“姑娘,是你?”丁郁见我出现,眼前一亮,有什么我抓不住的东西在他眼底一闪而逝。
“少爷,你怎么在这里啊?十八少夫人可是等了你好久了。”我状似不满地抱怨着。
人群发出一阵嘘声,我甚至能听见一阵不算小声地议论声,“年纪轻轻,居然有十八个夫人了,怪不得对着人家俏姑娘无动无衷呢。看不出来这么风流啊,那姑娘可别被他糟蹋了。”“就是就是,跟了他还不如跟我呢。我家里就一个。”“美得你,你家那个……”
我看着那姑娘仍紧紧抓着丁郁衣袖的手,眼底笑意盈然。瞄了瞄地上躺着的尸体,询问地道:“卖身葬父啊?”随即夸张地叹一口气,“又卖身葬父啊?”
那姑娘快速地抬起头来看我一眼,眼底有着惊诧和愤恨。
我不管她,只对着身边的丁郁说道:“少爷,你今年都遇到二十五次卖身葬父的了,怎么还有啊?”我上前轻佻地挑起那姑娘的下巴,仔细地看了看,方道,“这次这个倒还有点姿色。正好十八少夫人还少一个洗脚婢,就安排这婢子去十八少夫人身边当差吧。”
我清楚地看到她垂下的手死死地握成了拳,我笑得更欢了,“对了,少爷?”我状似想起什么的对丁郁道。
“嗯?姑娘,你……”
我不让他说完,急急地说道:“少爷,家里看门的王老头刚死了第四个老婆,六个孩子嗷嗷待哺呢,我看这丫头长得硬朗,不如给了王老头吧?”
人群倒抽了一口气,那姑娘也显出了惊慌之色。丁郁直直地盯着我,有些反应不过来,“我……”
我马上提高了音调,“少爷,你不会想把她配给张拐子吧?不好吧,张拐子都死了七个老婆了,还都是被他打死的。这姑娘看着不是个受得住的……”我有些犹豫地望向脸色已呈一片死白的女子,眼底一片挣扎,“姑娘,你,考虑考虑?”
女子狠狠地瞪着我,仿佛我是她的杀父仇人似的。转眼望向丁郁时又是一片柔柔弱弱的可怜娇态,“公子大恩,小女子铭记在心。此生必当时时为公子烧香祈福,望公子终身福寿安康。”说罢盈盈一拜,起身就想告辞。
我惊叹这姑娘前后转变的态度实在太快了。
“姑娘,你爹的尸体还在这呢。”我不得不提醒她。
她的身子一僵,很快又若无其事地道:“奴家是想找人来安置老父的遗体。”
我看着她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身影,挑挑眉,懒得去戳穿她的伎俩。
“姑娘,你这是?”
我转过身来,狡黠地笑道:“公子可是怪我吓跑了你的美人儿?”
“不!”丁郁赶紧澄清,“在下不是那个意思,今日多谢姑娘解围了。”
我正待说什么,一道揶揄的声音插了进来,“郁祁,今日你可算知道好人难做了吧?”
郁祁?我疑惑地望向从人群中走出来的翩翩公子,他眉目英挺,唇扬轻笑,带着几分调笑几分玩味。
我再次看向丁郁,有些不解,他到底叫什么?
“在下北堂郁祁。”他认真地看着我,一字一字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