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管家手中的灯虽套了灯罩,但在风中灯火摇曳不断,忽明忽暗,随时都有被熄灭的可能。
我越往林里,药包里的东西震动得越强烈,像是跑进一只胡乱跳窜的耗子,似乎嗅到什么而拼命地乱闯,想要冲出药包,弄得整个包里“乒乓”响。
“这是什么声音?”薄管家凝神细听,迷惑地看着我,“好像是从姑娘你身上发出来的?”
我竭力按住药包,一手搓着手臂,笑着抖索,“好冷哦!”
“是老奴考虑不周,只差人将御寒的衣物放在姑娘的房间,疏忽了给姑娘送一套过来,老奴实在没用。”薄管家一面自责,一面加快脚步,就怕我有什么闪失似的。
“薄管家,你不用自责,我本来就习惯穿得单薄,想是刚到这里还不习惯,没事的。”
孟惜萝狐疑地看着我,灯光暗黄,她应该看不出我一脸假惺惺的笑吧?
我双手拽住自己的药包,不让药包发出一丝声响。
孟惜萝说,“山里的气温变化比较大,以后要注意多添衣,以免染了风寒。”
“知道了。”
我们三人到了一座用竹子搭建的竹屋前,她低头对我说,“天色尚早,姑娘到我的房里喝杯茶驱寒,可否?”
“多谢你,不过今日我有些累了,改日必应孟小姐的邀。”
“既然如此,那我先回房了。”她淡然地说道,转身回到一间房间里,关上门的那一刻,我瞥见她眼中落寞之下的忧伤。
“姑娘,这边。”
薄管家推开另一间房的门,“蝶儿姑娘,御寒的这几件衣物放在这里,要是您还有什么需要,只需拉一拉门上的那条白绳,”他指着门后垂着的白色绳子,“就有人到您房前,有何吩咐,尽管交代。”
我四处走动,打量四周,“明白了,有劳您了。”
“那老奴先退下了。”薄管家弓着腰,轻轻为我合上房门,临走还不忘提醒我,“姑娘,请早些休息。”
“好的。”
我轻步移到门边,侧耳听外面的动静,薄管家一重一轻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又等到一切归于寂静,警惕的心方才放下,三步并两步地跨到桌边,刚把药包放在桌上,瞬间桌面上丁零当啷的响,药包的瓶儿灌儿横竖地躺着,唯独一个盒子像是被施了神力,蹦蹦跳跳地冲向孟惜萝的房间,看势要冲破那堵隔绝着两个房间的墙。
我一把抓住盒子,盒子拼命地挣扎着,就差有双翅膀。
我靠近那面墙,静心凝听隔壁的动静,隔壁也传来撞倒东西的声响,莫非凰翎就在隔壁?
孟惜萝虽是虎门之将女,但看起来不像会武功的,不知她会怎么控制凰翎和凤翎两者相吸的力量呢?
手中的凤翎越来越不受控制了,里面释放的巨大热量似乎要将方盒烧毁,看着它,我不安地焦躁了起来。
不知凤翎和凰翎结合会是怎么样的?
只听见隔壁的孟惜萝惊呼,“北堂公子,王公子,来人来人……”
骤然,一颗火球穿墙而来,直接逼向我,我慌忙地后退,也不及它的速度,用手一挡,一股巨大的力量冲撞向我,将我弹开,重重摔倒在地。
我捂着胸口,抬头,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四处都是火海,浓烟弥漫着向四周翻腾,这是怎么回事?
火球在我头顶上旋转,发出犹如凰哀戚的声音,似乎在呼唤着它的另一半。
我的右手颤动着,惊呼了一声。
此时,凤翎不再散发热气,而是温和的低鸣着,像是在说“放开我”。
我打开盒子,凤翎从中弹了出来,欢喜地啼鸣着,飞到凰翎身边,凤翎和凰翎两两相缠相绕,犹如共舞的凤凰。
“真美!”我伸手去触碰着它们,不料,凤凰缠绕住我,迫切地想融入我的身体。巨大的热量灼痛着我的肌肤,我痛苦地尖叫出来,拼命甩开,却怎么也无法甩掉。
“郁祁,郁祁……”
无人回应。
我害怕极了,忽然想到师傅,“师傅,师傅,蝶儿好痛啊!”
撕心裂肺的痛活生生地吞噬着我的意识,就在最后一刻,我看见一片朦胧的血色,耳边似乎还有郁祁的呐喊声,郁祁你来了……
我再次睁开眼时,发现周围是无尽的黑暗,“郁祁。”
“郁祁。”
空中回荡着我的声音。
我小心地迈开一下步子,安全地踏下去,探索般地渐进,不知着黑暗的尽头在哪里?一股无助的恐惧袭向我,就像五岁的时候,我又是独自一人,危机四伏,不知所措地张望着未来的路。
一个嘶叫的鸟鸣声,随后又是一个相应的嘶叫声。
一道刺眼的白光撕开了黑暗,如潮水般排山倒海地涌入,刺痛了我的眼睛,我用手挡着,待到适应了这强光,我才慢慢睁开眼,一望无际的草原上伫立着白衣飘荡的男子,他温和儒雅地望着我,微笑。
“郁祁。”
我欣喜地跑向他,张开双手,紧紧地抱住他,“我以为我再也看不到你了。”
“傻丫头。”郁祁抚摩着我背后的长发,宠溺地拥抱我,“都过去了,我会在你身边的。”
“蝶儿。”
师傅和哥并肩而立,师傅一脸怒气,与哥哥开朗的笑形成鲜明的对比,然而此时,我的心暖暖的,兴奋地奔到师傅跟前,“蝶儿给师傅行礼了。”
师傅色厉内荏地道:“丫头这次又闯了什么祸了?”
我低头看着脚尖,做出一副知错的样子,“蝶儿,贪玩了。”
哥哥笑道:“师傅,这任性的丫头可不是让您给惯坏了嘛,现在想要管教已经晚了。”
“哥哥,怎么能这么说人家呢?”
“难道不是?”
阳光明媚,风拂过我的脸,我抬头,凤和凰嬉戏地盘旋在空中。
“原来真的有凤凰!”我愕然,“师傅……”我指着它们,回头,草原上已不见了他们的身影,“郁祁,师傅,哥?”
我跑了回去,“郁祁,不要玩了。”
“师傅,我以后不敢了。”
“哥,不要丢下我。”
空中又传来鸟叫声,我仰首,凤凰冲向我,我抱头蹲下,它们掠过我的头顶,冲天而起,嘶叫着。
我突然有些憎恨这对凤凰,“这不是现实,对吧?”
凤凰掉头,又朝我冲来,我握紧拳头,我不怕你们!
就在撞到我的时候,耳边卷起了一阵飓风,刮得我闭上眼,后退几步,凤凰迟迟未冲撞着我,也没有将我顶上天空。
我缓缓地睁开眼,它们停在我面前,啄理着身上的羽毛,红色的火焰随风“噼啪”地舞动。
火!我心一惊,不敢地接触它们,小心翼翼地问,“你听得懂我的话?”
凤歪着脑袋,眨巴着眼睛,不懂地盯着我,好像在研究什么好玩的东西。
它突然逼向我,我想后退,但我怕它察觉到我的害怕,坚决地挺直身板,与它对视。
凤冲向天,与凰融为一体化成一颗红色的珠子,而后缓缓落下,我竭尽最后一丝力气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