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我做出的事情你不能理解，你也许会觉得是我在无理取闹。也许，我也真的是在无理取闹。可是，请你一定一定要相信，从来都没有想过要让你受伤的我对你的爱。
已经进入深冬了，空气里都是寒冷的味道。莫小飞却偏偏要出去走走，韩美枝只好给她套上厚厚的棉服，围上围巾，又小心的戴上帽子。装备完毕之后，才放心的让顾西洲牵着出去放风去了。
“别扯了，当心着凉。”
顾西洲见莫小飞一离开韩美枝的视线就开始和厚厚的围巾做斗争，打掉她不老实的手，又帮她围好。为了防止她再不老实，牢牢地将她的小手握在手里。莫小飞看着他们相互牵着的手，眼睛不知不觉又湿润了，但又习惯的忍了回去。这样和顾西洲相处，是她多少次在梦里梦到过的场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和他的相处就总是变得不太真实。然后，她眨了眨眼，就又是那个笑的没心没肺的莫小飞了。
“你很生我气吧，我骗了你。”明明是这样糟糕的自己，还动摇了他的心。他们走在医院的小路上，两旁是落光叶子的法国梧桐。早上的太阳就挂在枝桠间，还不是很刺眼。
顾西洲听了只是笑了笑，仍旧牵着莫小飞慢慢的走着。
“顾西洲，对不起。”见他不说话，莫小飞有些着急了，低着头将半张脸缩进围巾里闷闷的说着。
终于，顾西洲停下了脚步。莫小飞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即使顾西洲现在说分手，她也没有任何怨言。虽然，想想都会心痛的不行。但是，这样的她没有资格浪费他的感情。就这样的想着，她的手开始微微颤抖着。
顾西洲拉起她的另一只手，严严实实的握在自己温暖的手掌中间。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心疼自己呢，没被他牵着的那只手竟然那么凉。
“莫小飞啊，咱们从小认识到现在十四年了，可是我现在才看清楚你。”他的语气很温柔，就好像是在讲故事。莫小飞还是不敢抬头，紧紧闭着眼睛，等着顾西洲接下来的话。
“你啊，就是个傻子，胆子又小的不行的傻子。小的时候就知道跟我横，从没听说过你在我不在身边的时候欺负谁？长大了也一样，没有我在后面给你收拾烂摊子，你也没胆子闯祸吧？所以你看，莫傻子，这辈子，你没有我是不行的。”莫小飞还是很紧张，手颤抖的也更明显了。顾西洲伸出一只手，将她的脸从围巾中挖了出来，她却还是紧紧闭着双眼。
“莫小飞，你得睁着眼睛看着我说这些话呀，不然，你会不相信的。”话里带着笑意，这种轻松也许是感染了莫小飞，慢慢的睁开一只眼，又睁开另一只。眼前是他背对着暖日的温柔笑颜，憋着的一口气不知不觉的舒畅了。目光被这明媚的笑颜吸引住，早就忽略了其他的一切。
“不管你多缺心眼，不管你多不听话，不管你多淘气，也不管……你生了什么样的病。我，顾西洲都会一直一直一直一直的陪着你。因为，我爱你。你要听清楚了，不是喜欢你，是爱你。经历了这么多事，我现在很庆幸，我及时的意识到了这一点。”
爱？爱她吗？莫小飞在反应过来的第一时间脑海里就反反复复的回荡着这句话，顾西洲对她，不是简单地喜欢而是像她对他一样的，是爱吗？她的头是不是被打坏了，不管是不是，这种感觉都好极了，就算坏了也没关系。
“哭早了呀，莫小飞，我还没说完呢。”轻轻替她擦掉估计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就流下来的眼泪，怎么又像以前一样爱哭了呢。不过，这样的莫小飞他也喜欢，不，是也爱！
“所以啊，莫小飞你得为了我好好活下去。你的命，不只是你一个人的，难道你要抛下我吗？而且，要是你不乖乖治病的话，就要害我变成不讲信用的人了。”顾西洲竟然说话间带着稍稍的撒娇，只是，莫小飞不明白他在说什么。疑惑的歪着脑袋，看着顾西洲。顾西洲不禁目光宠溺，将她拉近怀里暖着。
把脑袋抵在她的头顶，深深地吸了口气，顾西洲觉得应该把这件事告诉她了，也许莫叔叔的去世对莫小飞来说还是很深的痛，可是，她必须在勇敢面对过去的时候学会迎接未来。这样，她才会有未来。
莫小飞爸爸走的时候，她还在学校上课。而他却因为感冒发烧在同一家医院输液，当他听说莫小飞爸爸不行了的时候，他顶着三十九度的高烧第一时间赶到。他还记得那个总是会给他做好吃的饭，像个父亲一样对他笑，胖胖的脸上笑起来会有深深笑纹的莫叔叔，那时候却是蜡黄的被病魔折磨的脱了形的脸，眼角滑出了眼泪。
“照顾好小飞。”
临走前费尽了力气嘱咐他要照顾好小飞，他虽然因为高烧有些意识模糊，但是，这个男人之间的承诺，他一辈子都会记得。当莫小飞从学校赶过来时，人已经走了。看着莫小飞捂着胸口靠着墙哭的喘不上气样子，他第一次将这个平时当成假小子的女孩拥进怀里。也许，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吧，他对莫小飞就和以前不再一样了，可是，他明白的还是比莫小飞晚了许多。
韩美枝在楼上透过玻璃窗看着相拥的两个人，“很相配是吧，真好。”沈眉也站在她身边看着。
“配什么啊？你们家顾西洲这么好，说句实在的，真不应该耽误了。”韩美枝知道陪在一个病人身边是怎样一件压抑的事。而且顾西洲还那么年轻，万一有个万一，在他的人生中这将会是多么沉重的一笔。
“爱这东西不就是这样吗，美枝啊，我们都这个年纪了，早该明白，这世上从来就没有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你也别太悲观，小飞的病情还不算糟糕，我会请最好的医生。小飞一定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沈眉轻轻抱住自己的老姐妹，她们认识都有三十几年了，相互扶持的时候甚至多过亲人的。
韩美枝回拥着沈眉，经过这件事，她看明白了很多。原来在大伟不在的这三年里她是这么的不像话，甚至忘了她不仅是个失去丈夫的妻子，更是一个失去父亲的孩子的母亲。她想从现在开始弥补，希望老天还给她机会，千万要来得及。
但是，挫折和困难总是很快到来。也许现在是冬天，所以事情总是雪上加霜。
莫小飞怎么也不肯马上就住院，这让大家很苦恼。她头上的伤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只等着伤口愈合就好。可是，癌症这病却不能耽搁。韩美枝差点就要再次发飙破功，可看着莫小飞一副可怜巴巴和湿漉漉的小眼神，马上就熄火了，只好接着苦口婆心的劝着。
“小飞啊，你就听一次话吧。咱们抓紧把病治好，之后你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好不好？”
“我不想住院，医生不是说要先化疗吗？那我头发会掉光吧，我不要。我要选药物治疗，这样在手术之前我就不用呆在医院了。等到身体状况允许了，我就接受手术，把坏掉的部分切个干净就好了呗。”
莫小飞直着脖子和韩美枝对辩着，韩美枝听了只想骂那个来报告治疗计划的医生。你说就说呗，还给俩选项。一是化疗，然后手术，但是马上就得住院。而是药物控制，等病情稳定并且身体情况允许的状况下就可以接受切除手术。谁都料得到，莫小飞绝对会选第二个的。可是，医生又说了，临床显示，明明是第一个方法疗效更好。
见顾西洲一直不说话，韩美枝只好向他不断地递着眼色。可是他好像没看见一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最后竟然离开了不知道去哪里了。回过头又看着自家那关键时刻总是不听话的闺女，要不是她病着，一定像以前一样给她一顿胖揍。
但很快，顾西洲就回来。
“小飞，我们这样好不好。我们可以选择药物控制，也可以不马上住院，可是你要答应我，两个星期过来做一次化疗。”顾西洲坐在莫小飞身边耐心的讨价还价，见她还是不愿意，忙抢先说。
“别再讨价还价了，这是最低的要求，要是做不到的话，你就给我马上住院。”
莫小飞见情况也就只能这样了，只好老大不愿意的点了点头。
韩美枝却不放心，顾西洲忙和她解释着，他刚刚出去就是和医生商量去了。他刚刚说的方法也是经过医生同意的，所以应该没什么问题的。韩美枝听了，这才舒开了眉头。
莫小飞吵着这就要出院，呆了这么多天，医院的消毒水位她早就闻的快吐了。她想吃好吃的东西，每天清清淡淡的各种粥是她最受不了的，想吃烤肉，想吃火锅，想吃家门口小摊的煎饼，还有好多好多好吃的呢。
这么无力的要求当然不会有人听取了，大家都该回家做饭的做饭，该翻手机的翻手机，该回公司忙的回公司忙了。莫小飞只能仰天长啸，她的苏小夏怎么不在这里啊，要是她在的话，一定会挺她的，一定！
“做梦吧你，要是苏夏在这里听到你说的那些话，一定在你吵着不肯住院的时候就给你打残了，让你不想住院都不行。”顾西洲及时打消她不切实际的幻想，一脸的坏坏的笑容。莫小飞在心里惊叹，果然，她家的顾西洲笑起来的时候更加妩媚动人啦！
“看见没，这是我帮你领回来的药。让你选药物控制，这么多药，以后你就把这些当饭吃吧，傻子！”顾西洲将不小的一包药放在她的病床头的小柜子上，揉着她松软的头发说着。
莫小飞吐着舌头，冲她做了个鬼脸。她才不傻呢，为什么她不要做化疗啊？还不是为了他，本来她就够糟糕的了，要是再因为化疗掉光了头发，她自己都不好意思和他在一起了。
“你在床上好好歇着，我去接个电话。”
正和莫小飞腻歪着，顾西洲却收到了孟拓的来电。莫小飞笑着不停地点着头，她又不是小孩子，还会到处乱跑不成？
毕言进来的时候，病房里只有莫小飞一个人。他捧着花，脚步轻轻地走近。莫小飞没有察觉，仍旧保持着一个姿势望着窗外，表情很迷茫。突然闻到一股好闻的花香，一回头，毕言已经在她床边站着了。
“小言，你什么时候来的？”莫小飞惊讶的问着，事实上这完全是她一直在出神造成的。
毕言看着这她头上的纱布，还有没有血色的脸，心里难受极了。也没有听到她对自己说了些什么，就一直心疼的看着莫小飞。莫小飞看着毕言也有些不认识了，真的和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完全两个人啊。想想就觉得自豪极了，她至少也是有一件事是做的好的。
他最近有没有和他爸吵架？不会再随便发脾气了吧？上次不是说要上学的吗，不知道在学校和同学相处的好不好？有没有适应外面的生活呢？外面这么乱，好担心他啊。不过，仔细想想，他老爸是那么厉害的人物，应该不会让他受委屈吧。
外面？莫小飞的脑袋里突然蹦出了这个词，她有好久都没有出去了啊，一直困在医院里闷死了。突然，她眼中一闪，看着毕言宽大的外套笑的很有深意。
毕言一愣，怎么觉着她这笑容透着古怪呢？
“我会和莫小飞他们商量的，孟拓，这事虽然你是自作主张，但我还是谢谢你。”
顾西洲边说便往回走，孟拓打电话过来是商量莫小飞被打的案子的。这几天他们都为了莫小飞的病情担心，谁还没有空去追究肇事者呢。孟拓这样做，很明显是想帮莫小飞报仇。他当然支持，伤害小飞的人，他不会放过的。只是，脸上的笑容却在推门进去的时候僵住了。
床上的之前答应他好好呆着的人不见了，柜子上的药也不见了。
莫小飞，你竟然又不听话了！
“哈哈哈，小言，你看，我会飞哦！”在不知名的林荫路上，莫小飞穿着毕言宽大的外套，踏着从枝桠间投射下来的午间阳光，张开双臂在前面开心的喊着，留下一路的愉悦的笑声。毕言微笑的跟在后面，这一瞬间，他好像离她好近好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