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暮小七第一次见到夏眠的时候,她不得不承认是有了分凄凉而不知所谓的悸动的。
小七,男生宿舍楼下的那片玫瑰花开的好漂亮。
小七,你帮我去采些来吧。
天色很晚了,北方的冬天的夜也许苏晴萱高高在上的公主一句玩笑话罢了,暮小七总是当得真真的,只要是她的一个小要求小愿望,暮小七都竭尽全力去达成。因为她欠苏晴萱的,欠苏家的。
还清晰的记得,那是六年前的一个烈日炎炎的夏天,她守在病房里看着病床上冰冷的两个身影,脑子像被捣碎了没有丝毫情绪和知觉。舅舅苏炼把她从地上拽起来:“小七不要怕,以后跟着舅舅过。”
六年了,父母去世已成往事,但是她的生活却发生了翻天覆凉得有些可怕。
暮小七紧了紧厚厚的棉服,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她远远的看了眼不远处约有20米长的花坛,里面红色白色的玫瑰花,夜雾间也妖艳盎然,花坛中间是一颗参天的成年楠木,茂密的枝叶掩盖下,那一块的景物发黑发暗。
11点,抬起手看了一眼时间,男生宿舍的看门老大爷缓缓的铁门关上,然后坐在门前小房子里悠闲的看着报纸。
暮小七的嘴角勾起一抹奸计得逞的笑意,蹑手蹑脚脚的靠近花坛,一边盯着看门的老大爷一边挪移着身子蹲在花坛下。
月黑风高的也晚,便是采花贼最好的行凶时段,她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剪刀,对准支含苞怒放的白玫瑰就动手!
“你在干什么?”
黑夜中一声慵懒的年轻声音传来,吓得他把刚掏出来的剪刀又塞回了兜里。而后的日子每每想起这一幕,她总是忍不住回味这清脆如泉水叮铃又带了分连绵惆怅的嗓音。
寻找声源看去,只见错综杂乱的花杆围绕在圆形的花园周边,而茂密的花丛中,那粗壮的楠木树干倚着一个身影。黑暗中的树干宛若席卷了浓厚的墨汁,而他暗色的衣着更是像融合在了景物中。
“没,没干什么!”她期期艾艾的回道,说着,站起身来往后退了几步。像是做错了事的小孩儿,低着头不敢抬头瞧上一眼,等待着狂风暴雨的来袭。
然而,本欲会到来的讽刺、讥笑、怒骂没有劈头盖脸而来,世界只剩一片寂静,隐隐能听到自己羁乱的呼吸。
良久,她才缓缓而小心翼翼的抬起头来瞟上一眼,那靠在树干的黑影已蹲坐在地上,他低着头,恰是看门的老大爷的手电筒一晃而逝,他的容颜就这么永久的留在了胸口。
额前倾斜的发丝顺着浓黑的眉毛柔顺的贴在鬓角,侧光映照,秀挺的鼻尖在左脸投下一片阴影。如莲花初绽般的菲薄唇瓣紧抿在一起,他低眼看着怀中的罐装酒,长长的睫毛像极了小时候用的蒲扇。
那一抹手电筒光来得快去得也快,只是一个呼吸间。天地之间又是一片黑暗的景象。
暮小七就这么呆呆的站在花园旁,好似一个木头不吭不响,那一刹那的容颜像是一种慢性毒药侵入了她的脑海,五脏六腑,最后无药可医。
多年以后,当回忆起初见的这一幕,暮小七都会联想起那句歌词“只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再也没能忘掉你容颜。”
半晌,一阵冰凉的夜风撩起她肩头的发丝打在脸上才蓦然有了分清醒。瞅着花坛里的黑影像是沉睡了一般,她踩着轻柔的步子走上前去轻声问道:“你睡着了吗?”
“恩?”他抬起脑袋,没有光,只见得眼眶中明亮的似漆黑夜空闪烁的星点“你不是苏晴萱身边的小跟班?”
暮小七身形微僵,心脏像是狠狠的被无情的抓了一把。原来她这么出名,哪都有人认识她。或许说认识苏晴萱,所以在苏晴萱洁白如天使羽翼背后如尘埃一般的存在也特别显眼。
苏晴萱,高贵的如同天鹅一般旖旎的人儿,欧洲青年钢琴赛的亚军,有一副温柔婉转的好模样,从小便是个个知名品牌青睐的代言。
每每听人议论着,跟在XX大校花身后的人,她都不知觉的缩紧了胳膊,好似被人戳着背脊骨,生生发疼。
“你这么晚在这干什么?苏晴萱呢?”少年依旧是慵懒而温和的声音,但不知是错觉还是欲加之意,暮小七总觉得他明亮的双眸因为苏晴萱这个名字没由来的星光雀跃。
“她没有跟我在一起,我来这采花。”她懦懦的回答,就像是回答老师问题一般,带着怯意并小心谨慎。
“哦。”少年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而双眸却已沉了下去,那片星光宛若瞬间被黑云吞噬一空,再也没有明亮可言。
不多时他把手中的易拉罐靠近薄唇,只闻得片刻他喉结滑动的声音,然后易拉罐就被他扔到了一旁。
“苏晴萱应该很多人送她花,她丢掉的花都可以开花店了。女孩子这么晚出来危险,回去吧!”少年像是一个老者般奉劝道,旋即从宽大的黑色棉衣里又掏出一个小啤酒罐子,拉开口,仰着头往嘴里灌。
她神情一愣,怔怔的看着他狂野喝酒的动作,木讷的站在原地。片刻后,嘴角浮出一抹微不可察的笑容,那是自嘲的笑意。
苏晴萱丢掉的花都可以开花店了,那她此番为何而来?
地的变化。从一个破烂不堪的小平房住进了苏家的城堡大院,她没有一点欢喜可言。
舅舅经商多年,做着运动器材的生意,早在多年前就迁居到了省市住下。而父母一届普通工人,听调查是想要黑夜盗窃保险箱掉落在楼下摔死的。
贫穷不是一种罪过,然而想要非法拜托贫穷是让人可耻的。父母的离世没有一分钱留给她,若不是苏炼收养她,怕是早已沦落街头。
往事总是不堪回首,所以她很少去想,很少把心中的污秽不堪的记忆翻腾。
暮小七没有应少年的话,掏出兜里的剪刀,寻找着初绽花瓣的花朵剪下,不多时一小片地被她糟蹋了个遍,凡是能入法眼的全部在剪刀下终结了生命。
既然来了一趟,既然苏晴萱说过喜欢这里的花,采些回去她应该会喜欢。带着手套握着一小把花,准备转身离开,但瞅得少年一罐一罐的往嘴里灌酒她咬了咬唇。旋即把花放在了花坛边往远处跑开。
少年没有看他,只是握着铝皮铁罐的手微不可察的紧了紧。
半晌,她回来了。手里拿着两杯热腾腾的豆浆。学校门口的小吃店基本上都打烊了,找了好久才找上了准备收摊的豆浆铺子。
“给你!”暮小七把其中一杯豆浆塞到他手里,手指轻碰间发现他的手比坚冰还要凉,凉得让她都有些发疼。
他接过豆浆并没有喝下呆怔的看着她,显然没有想到在这个人性凉薄的社会,还有人关怀他这个素不相识的人。
诧异片刻,他轻笑一声,握着豆浆纸杯缓缓站起身,没有一句感谢词语,悄然从她身边走过,步履蹒跚的往远处走去。
歪斜的身影越来越远直到消失在夜雾中,她才回过神来。
暮小七不觉得自己是好人,见到一个喝醉的人还会无条件关怀,但是她总是想对别人好,但是却没有人领过她的好意,把她当瘟疫一般远远得隔离开来。而那天,那晚,那个少年,像一个意外,意外的闯进了她孤单的世界。
自己的未察觉到嘴角有微微上扬,一手拿着豆浆一手抱着花往校门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