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睡着了么?那还能不能听到我说话?”
“谢谢你,我从来不知道我的人生至父母逝世后还能有一位如此珍视的人。”
“我们不是要结婚了么?不是要有一个安稳的家了么?”
“可是你为什么就不要我了?”
她坐在床侧,陈述一般自言自语,顺手掂起了床头果盘里的苹果削起来,“你连你喜欢吃什么水果都不知道,苹果喜欢吗?”
缚东在走廊上来回渡步半小时后,听着屋子里依然没有动静不免担心起来,推开门正看见暮小七拿着苹果往夏眠嘴边递,嘴里还念念有词:来张开嘴吃一点,乖。
夏眠已是深度昏迷的状态怎么可能听得到她在说些什么,缚东也无可奈何,只能婉转安慰道:“夏眠会醒的,等他醒了再给他吃吧。”
“胡说,他在装睡呢。”暮小七笑着答道旋即又看着夏眠说道:“来,张嘴。”
“他现在还还没醒!”缚东想暮小七怕是受不了打击成了这样,疾步上前一把打掉了她手里的苹果,“你清醒点!”
“你是怎么这么坏,他生病了苹果也不让他吃!”她怒视着缚东,说着又削开一片苹果。
“暮小七!你有完没完?”缚东恼怒,索性将她手里剩一半的苹果都扔进了垃圾桶,“他是植物人懂不懂!没有知觉没有感受的活死人,你懂不懂!”
她听在耳朵里,像一根刺狠狠扎进了心脏,嘴角哆嗦,水渍积满的眼眶瞧着缚东再瞧了瞧睡意安详的夏眠突然尖叫一声,“你胡说,他明明只是睡着了而已!”
缚东木然觉得自己说漏了嘴,但是暮小七现在这个样子也太反常,面对她也不知怎么办才好于是唤来了医生。
暮小七得了失心疯,这是医生的诊断,一个人在遭受严重打击后选择逃避的一种现象。
缚东拿着病历,整个人心乱如麻,他能怎么做,突然灵光一闪,冲出了医院。
一天到晚,316病房里,一个女孩子一直坐在床边削着苹果,时而笑意阑珊,时而嘟嘴撒娇。说她疯又不像疯,旁人与她说话都能对答如流,但一说到病床上的人总是控制不住情绪。
缚东再回来时,已是晚上,手里是一个陈旧的铁盒子:“这是他留下来的东西,也是苏晴萱出事前在天辰山的理由。”
她接过,打开来,里面竟然只是一沓沓画纸,每一张只有一个女孩子,如同去年圣诞节她在夏眠的小屋子里发现的一样,而主角却不同。
第一张,女孩子扎着马尾辫穿着高中制服推着自行车在人行道上行走,手里挎着俩擦篮子,额前刘海被风扬起,目光注视着橱窗内一个音乐盒出神。
画下有一行小字:初见,阳光女孩。
记忆如电影剪辑倒流,那条路是高中时去菜市场必经之路,那个音乐盒是那年生日匿名收到的礼物。
第二张,女孩子披散着头发站在别墅阳台吹着风眺望着远方,一身素净的白色纱裙被灌满了风,张开双臂,如同一只展翅欲舞的偏偏蝴蝶。
----我会是另一只蝴蝶么,偏偏共舞梁祝梦。
第三张,女孩子抱着一摞摞厚重的书,站在XX大校门,抬头仰望着学校标识,凤眼拉成细线,白云朵朵,那时的她已是一头短发。
----安好,又见面了。
第四张,夜色中,女孩子穿着厚重的棉衣抱着一束玫瑰花站在大槐树下,捂着手里的豆浆沉思状。
——真正的相遇,却不知如何面对。
第五张,下着大雪,女孩跌倒在雪地里,双眼微红。
——对不起,怕靠得太近反而伤害了你。
第五张,依旧是雪,女孩披着一件男士灰色棉衣的背影。
——不想让人伤害你了,给你我能给的,倾尽所有。
太多太多,看着看着,暮小七鼻尖又不争气的酸涩,温热的泪落在画纸上,印上一个个颜色不符的小圈。
有一张,那是二人带着圣诞帽的模样,从照片变成了画纸。
还有一张,女孩站在小巷弄暗黄的灯光下,眼角泪水落下,嘴角死死鲜血,地上落叶被风扬起,画面重新,那是他去美国前分别的日子。
——小七,你真傻,我怎么会喜欢她,怎么会去喜欢一个加害我弟弟的凶手?
最后一张,女孩坐在飞机翅膀上,箭头所指澳大利亚。
——agony,“这是他这些年偷偷藏起来的东西,我想,如果他清醒着肯定希望你好好活下去,不要让他再伤心。”
缚东说着撇过脸不愿去看,走到窗前,夜色五月无星,倒是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阵阵幽香萦绕鼻尖。
一个女孩走进心里,小心翼翼的去呵护却不敢沾染分毫,他能做的,只是静静守护着她尽可能的给她所有想要的生活。
暮小七看完,盒子里还有画纸铅笔,眼泪鼻涕横流也顾不上那么多,取出执笔,爬在床边开始着手画起了生平第一幅画作。
画画比想象中难上了不少,擦了又勾勒,勾勒了又擦,她倒是耐心十足,纵使手拙,在历经了两个小时后也渐渐有了个人物大概。
一男一女携手相牵,坐在一处大树下,面前是无边无际的栀子花,晴空万里,蝴蝶起舞。
这是她不丰满的想象力所能想到最浪漫最憧憬的景象,男孩黑色细碎的发丝柔软,浓眉大眼,薄唇微扬。
女孩却模糊的五官,她没办法画出自己的模样,于是照葫芦画瓢,按照夏眠为她画的画勾勒,但却失了真。
——沉默的人啊,在画中聚散,我怎么舍得,添一笔凄凉。渔火谁点上,暖三尺深寒,晨曦的桥边我搂着你已花甲。
你为我画尽年华似锦,我能做的便是余生伴你身旁,为你填满此生孤寂,朝朝暮暮,不离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