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根上数,咱仔细捋一捋,老头子这辈子,干的最漂亮的事儿就是镇压。”矮的罕见的厨子拿毛巾兜了冰块,啪一声盖在脑门上,血沫子顺着脸流淌,“镇压了别人一辈子,轮到三个儿女了。一个跑到了国外,一个关禁闭,还有一个,不用问,就一不成气候的东西。跟他们大哥都没法比。”
他拍的又狠又准,路小安倚着洗碗池啃西红柿,心底咯噔一声,啃不下去了。
季云泽间歇性精神分裂症发作,一块砖头飞进来,锅碗瓢盆哗啦啦摔得满地都是,瓷碟瓷碗乒乒乓乓,碎碴子乱飞。
方才那一海碗,直接就给这位厨师开了瓢。
厨子挥刀:“你不行——就逃。你跟来这里的人都不一样,你看眼神,干净着呢。听叔一句话,早走没跑!老季家没一个好东西!”
路小安比他还害怕,说:“我想啊!这交通基本靠走,联系基本靠狗,我连个手机也没有,后边还好几个人盯着,我上哪跑啊我!”
厨子压低嗓子说:“你说我想起来了,上回你说要个手机,这真没有,进了这地界,那就属于军事管制。波段都是军用的,还有谣传,说这地下埋着铀,不知道真假。”
路小安不死心:“那我呆在这么多天了,也不能跟家里联系,我妈还不担心死我啊。”
厨子说:“你得罪了哪一个?”
路小安伸出两个指头。
厨子仰着头想了想,充满敬佩的看了他一眼。
季云泽还站在门外大骂:“爷不想吃杂碎鱼!爷要吃王八!怎么的,季重阳还想再给我生个弟弟?他还能勃起吗!”
他还想再说点什么,一辆鲜红色皮卡轰鸣而来,猛地停在他背后。
叼着两根烟卷的司机狠踩了油门,车轮扬起滚滚烟尘,铺头盖脸砸在他脸上,呛得季云泽打了好几个喷嚏。
司机半裸,穿着一条迷彩军裤,裸露着大片赤铜似的肌肤,看都不看季云泽一眼,从鼻子里喷出一股烟:“厨子!卸货!”
他站在车斗里,一箱一箱的往地上扔东西。
鸡鸭鹅乱糟糟的吵成一片。
厨子亮出手里的刀唰唰片鱼:“巧了,算你好运。这伙计有手机,麻利儿的,给我拾掇两包干果来,这伙计好嗑个瓜子。”
路小安手忙脚乱的大把大把捧着开心果、松子:“谢了,郑大厨,我逃出生天就全靠你了!”
厨子出门,跟半裸男勾肩搭背嘻嘻哈哈,说的相当高兴。过了一会,拍了拍他肩膀,做了个手势,转身回了厨房。
路小安正眼巴巴看着他,那目光虔诚的,比拜见喇嘛还要满怀期待。
厨子看都没看他,右手一扬,一道弧线直冲路小安脑门而来,说:“三分钟!”
路小安手忙脚乱接住,藏到料理台下,先给自己的妈打电话。
等了快三十秒,就听着那铃声单调的嘟——嘟——,愣没有人接。
路小安骂:“又跳骑马舞去了!你说你整的比第一夫人还忙!你儿子都快没命了!”
他赶紧拨翟梦醒的号码。没办法,手机里存着上百口子人,唯一记住的就两个人。
翟梦醒接的倒挺快,声音却是安槿惟的声音:“你好。”
路小安说:“怎么是你?翟梦醒呢?”
安槿惟似乎心情很好:“在我旁边,怎么了?”
路小安满心烦躁:“赶紧的把电话给她。急事。”
嘁嘁喳喳一阵后,翟梦醒接过电话,满怀妒忌的说:“路小安,你在海南参加那盛筵了吗?不是去搞淫乱趴了吗,睡了几个?”
路小安说:“别提了!我跟你说,我这区号,还没出六环呢!你记好了,回头到我车上看导航,你就知道我去哪了!赶紧的跟公安联系,不,别联系警察,你自己个悄悄的来,赶快来救我啊!”
翟梦醒听得一头雾水,说:“怎么了?——你先别挂,我还有电话打过来。”
路小安听着手机的忙音:“我擦!天要亡我!”
翟梦醒接了另一个电话,递给了安槿惟:“找你的。下回记得带自己的手机啊。别狗啊猫啊的都来找我。”
安槿惟笑了笑,默不作声听了片刻,说:“好。再见。”
他顺手挂了电话。
翟梦醒问:“谁啊?”
安槿惟说:“我师兄,法医。说在附近某小区发现一截切割整齐的左大腿,先打电话问问是不是我们学校实验室丢的,要是的话大家都不用瞎忙。”
翟梦醒说:“实验室还会丢这种东西吗?”
安槿惟微笑,拉着她转出工地:“我们实验室什么都丢。”
翟梦醒相当关心这样的话题,又问:“那到底是不是你们的?”
安槿惟察觉她语气中那份与众不同的热烈,笑道:“很可惜不是。有这样好的宝贝,一定严加看管,怎么舍得丢掉。”
翟梦醒说:“这可是大新闻,回头我得传到微博上,哈,一下子就出名了。咱们去看看吧?”
安槿惟故意皱眉:“你一搞设计的,别搀和到刑侦这块。想抢人家饭碗吗?对了,刚才路小安说什么了,有急事找你?”
他对着翟梦醒说话从来跟在医院不一样,慢声慢气,很有耐心,透着一种良好的教养。
翟梦醒拍了拍自己的头盔,说:“哎呀,刚才一打岔把他给忘了。回去我上他车里找找。可能导航失灵了吧。”
安槿惟踩着水泥板过深沟,回头向翟梦醒伸出手来。
他身材修长,肥瘦正好,略带点肉,又不至于干瘦的让人觉得这男人不稳当。最重要的是屁股挺翘,摸一把肯定手感特好。
翟梦醒色眯眯的就把手伸过去了,说:“行啊,安总管,你身材挺好啊。回头去马前川那酒吧做个兼职,保证能捞不少外快啊。”
安槿惟一直笑着,大概是手心里她的拇指一点一点的像挠痒痒,回头看了她一眼,说:“憨妮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