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前川看路小安一脸如丧考妣的表情,插一句嘴说:“哎,我记得你。那天在店里等你一下午,就这漂亮姑娘。要不要来喝一杯?”
米静雅敲了敲吧台,挑着修长眉毛,说:“马同志,你这不对啊,哪有在两位漂亮姑娘面前,只夸一个长得好看的道理?这有一位想再来一杯。”
马前川视线越过她,像过滤残渣一样直接将她过滤掉。
路小安一直四处张望,没有发现任何一个膀大腰圆的保镖,心里稍微壮了胆色,立刻抓住时机想要向外逃窜:“不好意思,我不认识你。我还有事,咱下回再聊。”
季筱雯微笑,把一份文件袋放在他手边,说:“看看这个,你就认识了。”
她转身走了出去,跟马前川微笑告别,像一位标准的淑女。
马前川望眼欲穿,一脸艳羡说:“行啊,路小安,就你这样,一般认识不了这样的姑娘。你小子有本事啊。”
米静雅面色不变,干掉杯子里的酒,十分大方的说:“要不要我去帮你要个电话号码?”
路小安从文件袋子抽出一张纸扫了一眼,立刻脸色大变,拍着大腿喝了一声不好,起身就往外追。
下半夜街道冷清。灯光荒凉,一辆悍马大喇喇停在街边,四周围车都贴了违章停靠罚单,唯独这一辆车窗敞亮,一无所有。
悍马这车其实不好看,透着股灰头土脸的野性。
有人屈尊降贵,亲手为路小安开了车门。
路小安看了看驾驶座上那位墨镜保镖,强行咽下自己的气急败坏:“你是什么意思?”
季筱雯说:“没什么意思。”
路小安十分恼怒:“你怎么调的出我的档案的?还有,档案处怎么可能随便就向外拿出档案,条子呢?你知不知道一旦让别人知道,我这就是污点,这是原则性的大问题?”
季筱雯翻着文件袋,声音轻柔低沉:“刚毕业两年,哪个大学?资料上说是Z大。好学校。,还没来得及学坏,童男?”
她说话声音太低,总使得人不由得不略微侧头,才能听清楚她说的是什么。
路小安气得直发抖,说:“你为什么要害我?”
季筱雯一点也不生气,反而有些笑模样:“我听某人说,那天你尾随我们,是以为季云泽强抢良家妇女。想要救我。”
这个某人,除了小唐,再没别人。
路小安咬牙:“那都是谣传。我就是走错了路,还有,我要报仇,可跟你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季筱雯点点头:“是吗?那你知不知道我哥也在到处找你?那窝心脚踢得他一个星期没下床,肋骨都是紫的,他可记得你呢。”
路小安毛骨悚然,还死鸭子嘴硬:“我告你,甭管你家多大权势,也大不过法律去!”
季筱雯说:“我会保护你的。这几天,就跟着我,我哥不会对你怎么样。”
路小安汗水潸潸,湿透了后背衬衣。
这帮孙子干事狠着呢,杀人放火,卖国求荣,什么没干过。闹出人命算什么,他路小安就是一个蚂蚁,算个逑。
季筱雯仿佛喘了一口气,额头上也有汗水,说:“你就跟着我坐牢吧。”
纳尼?——坐牢?
季筱雯脸上都是讽刺的微笑:“我爹把我关在那别墅里,逼我吐出钱来。我偷过他的钱,——准确的说,是我大哥季名瞻的钱。”
她安抚似的看着路小安:“空房子到处有,想睡哪睡哪。这是我大哥给我的遗产。你白天爱上哪上哪去,西边是坟场,东边原先有个殡仪馆。晚上老实呆着,叫你好答应。手脚要轻快,别乱嚼舌根子。。”
她坐在车后座,腰背挺直,像她爹。
路小安目瞪口呆:“我还要上班呢?!”
季筱雯说:“明天去请年假,二十天。上海南封闭培训学习,名都给你报上了。”
合着光占了个名儿出去学习,实际上是陪人坐牢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被双规了呢。
路小安说:“你说完了吧?那现在我可以下车了吧?”
季筱雯只是微笑。路旁灯光流离滑过她的脸庞,浓淡阴影使得她的侧脸像白玉一般迷人。
她说:“陪我去喝碗粥吧。”
路小安态度强硬:“不好意思。咱俩没啥话说。我要下车,先回家理顺理顺思路。”
季筱雯又笑了半天,笑的路小安心底发毛。他心想这一对儿兄妹都不大正常,现在看来,季云泽还算是好的,起码没有他妹妹这种瘆人起鸡皮疙瘩的阴测测感觉。
季筱雯说:“你处在食物链的底端,还有什么发言权。”
悍马熟门熟路,加上当兵的都痞,都匪,一路在高速上抢道并行,招摇的开到那荒凉的别墅区。
还是那栋别墅,还是那个餐厅,还是那三个人。
路小安跟在季筱雯身后,一路都在思索如何逃出宁静号。可惜身后那位保镖一直不疾不徐的跟在他三步外,就算脑后勺没长眼睛,路小安也本能的感到恐惧。
这都是一家子什么人啊。
他听着她的高跟鞋有节奏的蹬蹬蹬上楼梯,像是大权在握的女王,要去会见她的臣子一样。
透着股莫名的悲壮。
路小安落后几步,冷不防抬头一看,看见季筱雯的碎花背心长裙缠绕着纱布,随着她一步一步的动作,逐渐渗出血迹。
再仔细一看,也能看出季筱雯走路一瘸一拐,为保持骄傲的平衡,她走路姿势很慢。到底是个细皮嫩肉的姑娘,她被打的太狠了,伤还没有恢复。
季重阳有自己的规矩,每周三晚上全家宴,妻子,儿女都必须盛装到场,不准迟到,不准早退,更不准请假。
这是他的规矩。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谁有强权谁说了算。
他要是忙来晚了怎么办?等着。多晚都得等着。
这一等,就等到了凌晨两点。
餐厅里有三张一模一样的餐桌,一人一张。
三个人面对面落座,各占一桌,各吃各的一套。
季云泽胃口很好,吃得很快。夜猫子都不胖,生物钟颠倒的心肝脾肺肾压力巨大,必须能吃维持生命消耗,但消瘦的更快。
季筱雯正襟危坐,沉默搅着面前一碗银耳粥。季重阳吼着要人把报纸送到他饭桌上,然后报纸一张竖在三个人之间。
“他妈来了没?”季筱雯问。
他妈,指的是季云泽的妈。
季云泽百无聊赖戳着面前的烧鸡,慢条斯理喝着猪肝粥,慢条斯理地摇头:“她妈去巴黎购物了,他妈怎么也要去趟那不勒斯,才能找回场子。”
三个儿女三个妈。还有一个儿子没来,是因为摊上了大事儿,逃亡去了南美洲。
季重阳把报纸一合,说道:“吃你的饭!”
报纸一抖,重新遮住他的脸。
路小安坐在客厅视线遮蔽的一个角落沙发里,再一次目瞪口呆。
这都是一家子什么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