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穷也要站在地主堆里
水仙已上鲤鱼2018-11-07 14:362,826

  翟梦醒跟季府大总管逄德泰约好了时间,去大宅门整理自己母亲的遗物。

  她特意挑了个季名瞻不可能在的时间,周一,上午九点,十个领导九个在开会,另外一个正在等着秘书收拾出会议室,好准备开会。

  再次踏进这栋庄园,翟梦醒颇有些物是人非的感慨。以前季家二夫人最喜欢西方油画,从一楼客厅到四楼主卧的墙壁上,印象派、自然派、野兽派,叫不出名字的失控派油画高低悬挂,著名画作与路边买下的素描错落有致,体现了主人的独特喜好。

  而现在,这些画消失的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山水写意画,工笔泼墨夹杂名人题记,明清风格家具代替了华丽的洛可可式白色欧式家具。连逄管家的宠物狗都换掉了哈士奇,一只小藏獒满怀戒备一丝不苟的站在笼子里,等着主人的检阅似的。

  四楼主卧全部清空,除了整齐摆放的五个大包装箱,旧主人的痕迹无处找寻。

  这个天下,换了新一任的主人。

  只有阳光一视同仁,透过雕花玻璃窗户,不知疲倦的洒落屋内的原木地板上。地板纹理斑驳,年轮破碎再被拼接,像一个打碎了还粘结在一起的梦。

  翟梦醒干脆坐在木地板上,打开纸箱,随手抽出一本札记,漫无目的翻了翻,是自己母亲熟悉的笔迹,随手写了一篇菜谱。

  一本1932年英文版的《小妇人》,火烈鸟交颈而眠的首饰盒,造型奇特的非洲木雕,苏绣的一把团扇,因为常常被把玩,青玉手柄有着温润的肌理。

  她拿出一大本相册。照片是一个普通人一生的注脚。很多时候常常要靠翻看一番以前的旧照,才能知道自己原来有过这么多的欢乐,在不可复制的一瞬间,被永久拓印下来。

  身后有人递过一瓶水。翟梦醒顺手接过,又觉得有些哪里有些不妥,回头一看,正是主人翁季名瞻。

  翟梦醒神情落寞,看了看腕表,才十点过五分。她又仰头,连眼神都充满无奈,干干打招呼:“你好。”

  季名瞻看她皱着眉头满脸不乐意的样儿,微笑说:“你好像很不愿意见到我?”

  翟梦醒调整了下面部神经,说:“哪有。你出现的太意外了。现在这个点不应该在上班吗?”

  季名瞻说:“在开会,我回来拿文件。”

  多烂多俗的借口。翟梦醒心理阴暗,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说不定是怕她在这大宅门里干点梁上君子的勾当,顺出几样属于老季家的东西。

  她需要仰着头看季名瞻,这个姿势有点累。季名瞻低头看她手中的相册,也学她盘膝而坐,说:“这是你母亲的照片?”

  翟梦醒遨游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一时被打断,难免有些无精打采。

  季名瞻眼神很利,观察别人的微表情细致入微:“是不是我打扰到你了?”

  翟梦醒觉得自己有些过分,毕竟是在人家的地盘,还是客气点比较好。

  她连忙否认:“没有。条件发射。以前上学的时候,最害怕进班主任办公室。后来上了班,最怕进领导办公室。都是打小儿落下的病根儿。刚才一看到你,就想起来我今天翘班出来的,习惯性的紧张。”

  季名瞻微笑:“其实当上司的,看得懂你们的眼神含义。特别是开会开到中午十二点的时候,都是敢怒不敢言。”

  翟梦醒说:“那是你们管理的严。像我们干设计的,比较喜欢用实际行动作出反馈。我们一般都在下面画领导的大头像,开完会后留下一地的碎纸,你会发现领导各种非人类的表情。”

  季名瞻微笑,看她手里的照片:“这是你小时候的照片吗?怎么没有你的父亲?”

  翟梦醒触动旧事,叹了口气:“周岁照,那个时候已经离婚了。搁以前我爸也不爱照相,说大老爷们摆姿势特别扭。”

  季名瞻看她陷入回忆,静静坐在一旁倾听,也没有打断她的思路。

  翟梦醒话匣子打开了,就想倒个一干二净:“我妈是书香门第,小时候跪着竹篾子练坐姿,天天在家里学刺绣。家里搁着紫檀木的屏风,一扇屏风就是一扇故事,年代远着呢。说是穷的落魄的时候,还拆过一扇换大米吃。”

  她想了想,哑然失笑:“我爸就一胡同秧子,从东串到西的胡同串子,天桥底下打群架的主儿。能追到我妈,连我奶奶都说我爸造化。”

  季名瞻其实有几分诧异,诧异她谈起自己父母的那份平静。他说:“那他们怎么认识的?”

  翟梦醒说:“我妈叛逆期开始的比较晚。蔫人干大事,一叛逆就惊天动地,离家出走。加上那时候吧,我老爸翟喜方同志也长得比较浓眉大眼,又能说会道,骗个把小姑娘还是绰绰有余的。”

  季名瞻微笑说:“我很少听到有人这么评价自己的父母。”

  翟梦醒翻过一页相册,诧异看他一眼:“他俩又不是神,两个普通的父母罢了,犯的也是天下父母都会犯的错。”

  季名瞻沉吟片刻,说:“我记得我二叔要娶你母亲,被我爷爷绑在树上,用鞭子抽了一天一夜。”

  翟梦醒点头,说:“季叔是个很不错的男人,其实他更适合我妈的三观。我妈我爸迟早得离婚,主要是思想观差异太大。你不知道,我妈给我讲晏殊,说他生在权贵之家,却是难得的好才华。为宋朝倚声家之初祖,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我爸听了,就说什么鼹鼠鼬鼠,咱家不论那个,我闺女又高又白又俊,念诗呀词啊酸的跟林黛玉似的,找对象不好找。”

  季名瞻不由失笑,看她一本正经学自己父亲吹胡子瞪眼一窍不通的样子,简直是学到了精髓。

  翟梦醒说:“后来他俩离婚,也没征求我的意见。行吧,那时候我还小,话都说不囫囵呢。等我明白事儿的时候,也觉得我老爸找个跳秧歌的更符合生活实际。我妈虽然很愧疚我,不过我知道,我妈跟季叔两个人过得很爽,开心着呢。”

  季名瞻同意她的观点:“是,这么多年,我二叔确实很开心。”

  翟梦醒看看表,说:“不打扰你了。我得把这些运到新房子里。”

  季名瞻看了看沉重的纸箱子,说:“给我地址,我让人帮你送到你家。”

  翟梦醒推辞:“不用了。你没看外面的车么,那就是我的运货车。”

  季名瞻恍然大悟:“山道上那辆120?”

  翟梦醒很有些窘迫:“哎呀。开皮卡觉得不搭衬你家的这大豪宅。干脆找我朋友,让他从医院借辆同事的车。结果这混蛋就给我开了辆120,真是丢死我的脸了。”

  季名瞻说:“你的朋友,是那天在咖啡馆的那位么?”

  翟梦醒脸都红了,说:“那天让你见笑了。”

  季名瞻摇头,终于开口,跟她道歉:“遗嘱的事情,我很抱歉。”

  翟梦醒面色沉重,点点头:“我不接受,好几个亿呢,我这个人,穷也要站在地主堆里。”

  季名瞻一大早上忙碌异常,被她逗得很开心。看她一脸郁闷,竟然也跟她开起了玩笑:“那怎么赔偿你?”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感觉到自己有些隐隐的期待。至于到底在期待些什么,深刻去想又抓不住一丝半星儿的痕迹。

  季名瞻平素很少开玩笑。一来积威深重,常常端着架子。二来脾气比较沉闷,话不多。一般大家族里的长子嫡孙,都这个性格,天降大任于一身,跟责任苦大仇深似的。

  翟梦醒也有些意外,话赶到这份上也不能再下人家面子,真说出来要求就好像非要较真儿一样。她想了想,一脸女流氓的微笑:“要不先记着吧。等我什么时候想起来,再问你要。”

  季名瞻慢慢点头,跟承诺一样小心翼翼答应她:“好。”

继续阅读:第十五章 红旗不倒,彩旗飘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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