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中,楚夕涵感觉被人扔进一个很小的空间里,然后又是一阵摇晃,她的头也不知被撞到多少次。
很疼,想睁开眼睛,却发觉眼皮像被黏住了张不开,头昏沉沉的。渐渐地,困意战胜了意志,她好想睡上一觉。
可偏偏有人存心要跟她做对。她感觉到有人一把托起她的下巴,浓烈的酒味扑鼻而来,冰冷的酒液顺着喉咙滑落,如一把烧热刀子,顿时让她咳嗽起来。
“夫人,她醒了!”
还是那个妇人的声音,楚夕涵一边咳嗽一边抬起头,看到她早已换上一身黑衣,目光依旧是冷漠,却跟之前看到的她不一样,面容沧桑却又身手迅敏,看起来就像是……就像是一个职业杀手!
楚夕涵动了动,发觉手脚都被绑住,动弹不得。偷偷四处张望,却见屋里周围都拉起厚重的帘子,分不清此时是白天还是黑夜。只是在屋里点了蜡烛,通过光线可看见在十步之外挂着纱帘,帘后有人。
一个温和的女音伴着衣襟摩挲的声音,道:“你叫什么名字?”
她皱眉,觉得这声音好像是在刻意掩饰,似乎怕她听出来,“楚夕涵。”
“楚姑娘,之前发生的事多有得罪了。”那“夫人”客客气气地唤了她一声,“今日请姑娘到此,只是想问一下话,只要姑娘好好回答,自会让你毫发未伤地回去。”
楚夕涵听了有些恼火,没好气地说道:“原来把我绑起来听你问话,就叫做‘请’。”
“夫人”沉默片刻,继而低笑了一声,“倒是我们一时疏忽了,怠慢了楚姑娘。兰姑,快给楚姑娘松绑,奉茶。”
话音刚落,楚夕涵身边的那位妇人,也就是兰姑,一声不响地从腰间抽出匕首,割断了绳子,搬了一把椅子过来,然后转身将茶杯放到楚夕涵手里,才一言不发地退回到暗处。
楚夕涵只好在那把椅子上坐下,忽听得“夫人”道:“楚姑娘,请喝茶!”
虽隔着帘子,楚夕涵还是感觉得到帘内之人一直在盯着她,实在觉得别扭,她马上将手里的茶一饮而尽,再把它放回了原处。
“夫人”很满意楚夕涵的行为,笑了一声,“我已把楚姑娘以座上宾相待,现在,可以说话了吧?”
“你问吧。”
“楚姑娘可认识赵奎玉?”
“认识。”
“那你可认识唐云?”
“唐云?不认识。”
“不认识?”“夫人”轻轻一笑,似乎是不信,“楚姑娘当真还想继续装傻下去吗?你接近赵奎玉和齐云轩,不就是唐云那奸人吩咐的吗?”
楚夕涵有些哭笑不得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想你是误会了。”她根本就不认识什么唐云,而且认识赵奎玉和齐云轩只是偶然。
“夫人”显然是不相信她的话,淡淡地说道:“楚姑娘无须解释,只要告诉我,他究竟让你接近他们两个有什么目的?”
“我都说了不认识什么唐云,太后你可真是健忘呀!”楚夕涵抬眸看向纱帘,嘴角上扬,明显地看到帘后之人的身形一震。
“太后”这两个字着实让那人大吃一惊,半响,纱帘一揭,一身黄衣打扮的雍容贵妇缓缓走出,站定在楚夕涵的面前。
楚夕涵连忙跪下。
“你怎知我是谁?”太后敛去了刚才的温和,倒有些冷峻高傲的样子。
楚夕涵却是十分平静:“奴婢也是猜的,听夫人言谈间敢直呼皇上的名讳,又如此关心皇上安危,想必也就只有太后了。何况奴婢之前与太后有过一面之缘,虽时隔数日,但太后的声音奴婢还是记得的。”
“夫人”笑了一声道:“楚姑娘是个聪明人。看来是之前哀家看错了你。”
笑声听起来冰冷至极,楚夕涵却毫不在乎:“多谢太后夸奖。”
她既然改口了,太后也就接受下来,继续问道:“既然楚姑娘你已经知道哀家的身份了,那有些话哀家就直说了——方才问你的事,你是答还是不答?”
楚夕涵摇了摇头:“不是我不肯说,是我真的不知道啊,就算知道了我还会不说吗?我人都在你这儿了。我真的不是想故意接近云轩……哦不,故意接近皇上的。真的,太后你可得相信我呀……”
她还在那儿兀自喋喋不休,太后已然转身拂袖而去,只留下短短三个字:“关回去。”
“……”
楚夕涵看着兰姑给她重新绑上绳索,然后跟着太后消失在门外,额角瞬间布满黑线。
这太后怎么跟赵奎玉一个样,都不让她把话说完就走了,好歹给点面子嘛!
望着在她前天四处乱窜无视她的两只老鼠,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在猜到“夫人”身份的那一瞬间,她自己想到了很多——太后会认为她是那个叫唐云的人派来的,恐怕早已派人在暗中监视。前几天跟着齐云轩到醉香居吃饭,而赵奎玉之后也到场,想是因此而引起太后的注意了。
如今太后对她有所误会,心生顾虑,她的处境十分危险。若是误会消除了,可太后已在面前暴露了身份,毫发未伤地送她回去是不可能了,除非就是——斩草除根!
想到这里,楚夕涵不再犹豫,费力地扭动身子,一步步跳到刚才喝剩的茶杯,使尽全身力气向那张桌子撞去,咣当一声,茶杯摔碎了。
把身子滚到碎片旁,用仅剩的几根能活动的手指夹起瓷片,摸索着绳索的位置,一下一下地割起来。
而事实证明,用一小块瓷片割断绳子这件事,做起来可比想起来还有难上许多。好几次,楚夕涵总会毫无防备地割伤自己的手,皮肤被绳子磨破了,疼得她直抽冷气。
等到最后一缕绳子断开,楚夕涵动了动手腕,顾不得自己手上的伤,急急忙忙解开了脚下的绳索,起身走到门口,刚想推开门板,却突然感觉头昏脑胀,额上冷汗直冒的,手也快提不起力气来。
这是怎么回事?
她的呼吸开始急促了起来,心里有种不详的预感,难道她被人下药了?
正想着,门却是吱呀一声打开了,她下意识地想跑回去佯装被绑着,可是才刚一转身,便觉浑身绵软,整个人倒在了地上。
“楚姑娘,哀家劝你还是别白费力气了,你是逃不出去的。”太后从门口慢慢地走了出来,端庄慈祥,可话里却是冷冰冰的。
楚夕涵使劲地想站起来,可是浑身却使不上力气。她倔强地试着拿起地上的碎片,却发现,她怎么也拿不起来。
这才几个简单的动作,却累得她气喘吁吁。终于,她放弃了,抬头怒视着眼前的人,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到底给我下了什么药?”
太后听罢眼里闪过了一丝凌厉,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没什么,只是想楚姑娘好好休息一下,不要动什么歪脑筋,好好想想该怎么回答哀家。所以,哀家就在刚才喝的茶杯多加了点‘料’而已。”
“你……你卑鄙!”楚夕涵现在连说话都觉得费力气了,就那样趴在了地上,渐渐地,她感觉眼前的景象也开始模糊了起来。
“卑鄙?哼,说到卑鄙,天下还有谁能比得上你家大人。他那样狡猾多端,调教出来的手下想必更是不简单。现在看来果然不错,”太后说着忽然在她面前蹲下身来,抬手捏起她的下巴,阴狠地道:“瞧这张脸蛋,勾引了赵奎玉还想勾引我的皇儿!”
“我没有……”楚夕涵的下巴被她捏得生疼,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汗水更加淋漓。
“没有?哈哈哈……你觉得哀家会相信你的话吗?幸亏哀家早有所防备,在茶里下了药,要是让你给跑了可怎么得了?”太后猛地将她推到在地,然后站起身来,冷笑了一声,眼睛不屑再看向她。
楚夕涵看着头上这个狠辣的女人,想起当初对她的第一感觉是正确的,姜的还是老的辣,这太后果然是工于算计。不过也是,如果她没有这份算计,她怎么能在后宫里立足这么多年?
想着想着,楚夕涵觉得快看不清东西了,眼皮好想合上。看向太后,却是看到有好几个像太后的人影在她眼前不停地摇晃着。
她还看到有数十个人鱼贯而入,带头的像是那个叫兰姑的女人。她走到太后跟前与她小声交谈,以楚夕涵的耳力,也只能勉强听到他们在说“太后”“刺客”之类的话,像是发生了十分严重的事。
太后正皱着眉想说什么,门口突然倒下了几个黑衣打扮的人,随即有个黑糊糊的人影闪了进来。
这人影,好眼熟啊!
只见那人在太后面前半蹲下去,楚夕涵此时已经有些听不清了,不知道他在同太后说什么,只是模糊中看到他说完之后太后愤怒地别过脸,不再说话,那个人便起身向她走来,站在微弱的天光里,朝她伸出手:“来,跟我走!”
楚夕涵满心的警惕和戒备在听到那个声音的一瞬间,奇异地消失殆尽了。
她看着那人逆着光线,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心头像是被什么给点燃了,好暖和!这个人落在她快要失去焦距的眼里,仿佛是一个天使,一个上天派来救她的天使,是那么的美好!
“……好!”她扯出了一个微笑,费力地抬起手,却只能勉强触碰到他的指尖,然后,慢慢闭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