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睁眼,入眼的先是一壁药架,满满当当的堆满了瓶瓶罐罐,屋顶上方用细丝悬着一颗熏香铜球,艾草的清香味正悠悠的从铜球孔中溢出。
若初撑身坐起,手心的刺痛,让她凝眉看着缠着纱布的双手,脑中一片空灵,想不起发生了什么事情,环视四周,一片陌生,这是哪里?
双足落地,刺骨的寒冷从脚心传到了身上的每一个角落,她低了头寻找,却没看见塌下摆放有绣鞋。可她口干唇燥,只想喝水,睇了眼不远处一方案几上的茶壶,她不管不顾的赤了脚,身子犹如踩在云端,摇摇晃晃的向案几旁靠近。
她费力的倒上一杯水,端至唇边还不及喝,不防皓腕一软,杯子直直的砸到案几上翻滚着坠落在地,被碎成许多块。
清脆的碎裂声,惊动了屋外的人。若初抬眸看去,一个男子正站进门处看着自己,他一袭白衣如云,眸中平静无澜,冷峻无声,面上携着让人看不懂的神情。
若初启唇轻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云沧扫一眼地上的碎片,却无意触到她光裸洁白的玉足立在冰冷的地上,他微敛眉眼,看向她到:“你怎么不穿鞋?”
男子话语低沉却带着几分担心的看着她,若初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并无在意,解释道:“我没找到鞋子。”
云沧不多言语的扶了她到床上坐下,又重新给她倒上一杯茶水,问道:“感觉好些了么?”
“什么感觉好些了?”若初反问,想了想又说:“哦!你问我的手吗,现在不怎么痛了。”
云沧微有一怔,随即恢复了平态,道:“风寒刚好,你还是安心躺着休息,有什么事叫一声就行。”
若初局促的点了点头,微红着脸道了声谢谢,男子颔首起身,便出了屋子。
云沧出了门,便进了另一间房舍找到了正在熬药的玄紫,沉思片刻后说道:“人醒了,不过像是失忆了。”
玄紫正专心的往药罐里添着药,听的云沧这么一说,手上不免顿了一顿,幸灾乐祸道:“这下好啦,你是英雄救美了,美人却失忆了,咳!白表情意咯。”
云沧转身跨出门,自风里飘来一句:“剩下的朱果,看来你并不想要。”
玄紫“啪”的放下手里的药材,追上云沧,伸出个手掂了掂,道:“诶!先拿来,等会别又骗我。”
“这会儿没有,下回带来!”
“看吧,我就知道的。”玄紫鄙视的看着云沧,一个甩手要走,却被云沧拦下。
“诶!你真傻假傻,现在人也活过来了,你还管她失忆不失忆的,我倒是觉得她失忆了挺好,这样她就不会记得那个王爷了。”玄紫瞟了眼闷不吭声的云沧,继续提醒道:“对了,那封信你就别还给她了,别以为我看不出你也喜欢这小妞,趁她失忆,你不就正好独得美人心。”
此时,药罐在火上滋滋作响,空气飘出股子烧糊的药味。玄紫扔下暗自出神的云沧,疾步折回药罐前,不敢怠慢的添了水。
云沧则缓缓走向药庐,几步路的距离,他已决定物归原主,因为有的东西不能勉强。他攥了攥手,调整呼吸,抽出袖中的信封,然后轻轻的入了房。
许是身子太弱的缘故,若初此时又已睡下。云沧仍旧静立一旁看着榻上女子姣好的面容,微微闭上的眼,浓密细长的乌睫在白皙的下眼睑上投射出一片细密的阴影,樱红的唇此时仍然泛白,面颊上倒泛了丝丝缕缕的红晕,伸手覆上她光洁的额头,掌心竟是一片滚烫。
他心下一慌,急急的冲出门,迎面撞上了正送药而来的玄紫,药汁溅上他白色的衣袍,晕染出朵朵棕色花瓣。
玄紫看着洒了半碗的药汁,心疼的嚷道:“你看看,你看看,我辛苦好些个时辰全白费了,浪费时间就算了,关键是浪费了我那些上好的药材啊!我说你——”
“她发烧了,你赶紧来看看!”云沧出言打断了玄紫痛心疾首的陈述。
玄紫赶紧放了手中的药碗,上前一瞧,还真是发烧了,他搭过脉,道:“倒也没什么大问题,就是偶染了风寒,她这身子可真够差的,躺着睡觉也能染上风寒,真是怪哉!”
一旁的云沧暗自松了一口气,庆幸她还好无事,不过他的嘴可真够乌鸦的……
此前,云沧听得声响进了屋,见得牵挂的人已苏醒,心里很是高兴。可还没等他高兴多久,他敏锐的发觉到苏醒后的人儿与此前大不一样。若是平时两人见了,若初定会款款而笑的唤他云沧,然而今天她望向云沧的眼眸里都是陌生感,而且也不问手上伤口的事。云沧便故意说她是感染风寒而病倒,哪知若初并没任何的反驳和怀疑就相信了他的话,这更证明她确实是失忆了,又巧合的风寒病倒了。
山谷清幽,冬阳明媚。
两日后,若初的身子渐渐好转,在榻上躺倦了,她决定出门走走,透透气。出了门,她闻着空气里的阵阵清幽梅香,寻到了不远处的几株梅树下。
现下正是寒冬腊月时节,那几株梅花开的一树比一树红火,隔远了看,犹如天边飘来的一朵红霞。
不远处的云沧看着她拉低一根梅枝,踮起脚尖,闭着眼凑近了花瓣去闻,唇角带着清浅笑意,灵韵动人,美得犹如九玄天女下凡。
若初睁眼抬眸便瞧见,云沧一身白衣如云向自己缓缓走来,她向他笑问道:“云沧,玄紫今天告诉我,我们已经成亲,你是我的夫君,而我是你的妻,真是这样吗?”
闻言,云沧目光轻漾,面若流霞,他凝睇住她,有那么一瞬间想要点头应下。正当他不知如何是好时,玄紫从远处端了药唤走了若初。
她抬步要走,却又回头,嫣然一笑,道了声回见。绰约身姿渐行渐远,裙摆拖起一地花瓣,一路芳华。
阳光耀眼,光晕迷离,一切恍惚得像一场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