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初仰头看天,雨势越来越大,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的砸在头顶上方淡青色的油纸伞上,雨水落在上边溅开成花的样子,然后又变成水珠,顺着伞沿滚滚而下。
人生不如意之事数不胜数,就如她,在家待得好好的,碰上个神经病,非说她是谁谁谁的谁,弄得她有家不得归。胳膊拧不过大腿,她也反抗过,都遭到了无情的镇压,她只能寄希望与云沧,希望他能快快找到自己,好远离这群蛮横无理之人。
她微不可闻的轻叹一声,微捻起衣裙,转了身登了船,雨丝迎面扑来,吹到脸上有些些凉意。
刚进船舫内,就有婢女前来接过她手中的伞,并道:“姑娘,我家主子请您过去一趟。”
若初心不在焉的应了声,随着婢女进了舫内的一间房,房中布置十分齐全,案几,软榻,屏风,桌椅,铺着锦布的桌上布着几碟点心。千羽勋正坐在软榻上翻着一本书,两个婢女侍立在一旁,恭恭敬敬的站着。
见此,她忍不住讥笑道:“到底是有钱人到哪都是这么阔派,只是这有钱人都不是什么好人,十有八九都是讨人嫌的。”
话里有话,千羽勋自是听出来了,他不仅没恼还嬉笑道:“好心当作驴肝肺,我要不是为你着想,我才懒得多管闲事了。”
若初不悦道:“哼!鬼要你管了,我求着要你管了么?真是莫名其妙,再说,你才不是为我好,你是为了你口中的那个人好!”
千羽勋“啪”的将书丢到桌上,纠正道:“什么那个人,这个人的,你是他正儿八经娶进府的妾,说来他才是你真正的夫君。倒是你口中的那个夫君,谁知道是什么来头,谁知道是不是另有所图。”
“图,图,图……我身无分文又什么都不记得了,他能图我什么,你就少在那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若初激动的替云沧辩护起来。
见她这么维护那人,千羽勋挑眉,收起之前的嬉笑之色,正经道:“你真的就一点都不记得岑熙和你之间的事了?”
若初半歪着头,仔细的想了想,然后非常确定以及肯定的说道:“想不起来,我真的不记得了有这个人,脑子里根本一点印象都没有。”
她直视过来的眸子清亮透彻,如一弯山间清溪清澈见底,千羽勋知她没有撒谎。
他假作痛心疾首状,道:“岑熙真可怜,竟被爱如至宝的女子忘了个一干二净。”
“爱什么爱,肯定是图新鲜,再说他哪里可怜了。你不说他是那什么国的王爷么,女人肯定要多少有多少,再来,你不也说我是他的妾么,他那么多妾,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说不定他都不记得有我这号人了。”忽然,若初神神秘秘的凑近千羽勋,细声了继续说道:“这样岂不是更好,要不,你干脆当做不知道,现在就派个人送我回去得了。”说罢,她满眼期待的看定千羽勋。
这番话若是被安岑熙听去,真不知道他会作何感想,难过伤心看来是免不了了。
“啪”千羽勋随手拿了桌上的折扇敲在她的头,义正言辞道:“想都别想!”
“哼!榆木脑袋!”她气呼呼的一甩衣袖,出了屋。
千羽勋看着她消失的身影,俊眉微敛,面上若有所思。
或许,这次他真是多管了闲事。那日强行将她带来后,虽然告诉了她带她走的原因,但她根本不听,还好些次找到自己大吵大闹要回去,甚至在途中用了各种奇怪的法子逃跑,虽说没一次成功的。
相处的这些天,千羽勋确信她是真的失忆,确实是不记得安岑熙了,且看得出小若若很喜欢她口中的夫君。虽然不知道她那日被人带走后发生了什么,怎会弄得失忆,又怎会有个夫君。
一个一个的疑问,不仅弄得他头大如斗,还让他内心很矛盾。
其实他并不是很了解安岑熙与若初之间的感情,只知道安岑熙很重视这个女子,自从她被人挟持走后,便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状况。安岑熙派人上天入地的找她许久,结果仍是杳无音讯,最后不得不接受她已遭不幸的事实,安岑熙一度陷入消沉颓萎中。如果不是自己这次回国是途径那地又得巧遇见,怕是这辈子都想不到她还活着。
再见时,千羽勋抑制不住心里的激动,他很是替安岑熙高兴,如此失而复得,更显弥足珍贵。
他当时头脑一热,不管不顾的将人带了走,并立刻命人去给安岑熙传了口信,如无意外,这会消息也该传到了。
他本以为事情最麻烦得是她的失忆,后来才发觉并不是,最麻烦的是小若若不只记不起前事,还喜欢上别的男子,这让安岑熙如何会接受。如果她与另外那个男子真心相爱,那自己这般做法岂不正是棒打鸳鸯。等见了面,真不知道他们两人要如何相处。
千羽勋揉了揉额角,闭上眼,复睁开,决定不再继续想这些理不清的事情,该头痛的人该是安岑熙,而不是他自己。
以后的事情谁也无法预料,只有后成的事实才能判断一个人当初的决定是对是错。
千羽勋想乏了,便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卧倒在榻上,命婢女取了桌上的书,继续翻看了起来。
可还没看几页,就听见门“砰“的一声被推开,力道颇大,震得窗柩上的微尘扬在空中。这时一个人影飞快的掠进来屋内,不等千羽勋反应过来就一把抓住他向门外走去。
“快点!快点!彩虹,雨后彩虹!”因为太过激动,她的小脸上染着两片红云。
千羽勋跟着她来到船头,住了雨的天空返着晴光。万里碧空如洗,江水波光潋滟,七色彩虹似一座拱门横跨山水间,绚丽夺目,醉人心神。
船头两人相对而立,水气朦胧满船舫,空水共氤氲,远远看去,似是名人笔下的一幅丹青水墨画。江山渐渐起风,吹起他们雪白的衣袍,他眼若曜石,墨黑晶亮,看向对面浅笑吟吟的女子,微微有些失神,晴丝落尽,照在她姣好的面上,美得让人晃神。
所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眼前的景美,人更美,置身于这等美境之中,难免会让人觉得恍入如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