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一层层的扑照在青石地砖上,细碎迷离。九曲长廊中,千羽勋一拢红衣,玄纹云袖,负手而立,他正低垂着眼脸,看着洒在脚边的斑驳阳光。如墨的长发散落在红衣上,薄薄的唇轻抿着,远观之犹如水墨画上走下的绝代美人。
长廊那端,匆匆跑近一个玄衣侍卫,待走近了千羽勋,那人躬身道:“三皇子,据守城的侍卫交代,今早确实是有个蒙着面纱的女子出了宫。”
“知道了,下去吧!”千羽勋抬起了头,翩若惊鸿的脸上淡淡一笑,似乎并没意外,只是那双深邃得看不见底的眸中却藏了挥不去的薄凉情愁。
久雨初晴的阳光竟如此刺眼,七彩的光晕一下就迷离了他的思绪。他努力的说服自己任她走。
既然你想走那便走吧!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若是喜欢一个人,不管是偷蒙还是拐骗,必定要让她也喜欢上我!昨晚的话你听见了吧,可你还还是选择走了,毫不犹豫的走了,甚至没给我留下只言片语。我是不是很傻,竟然没发觉你的反常,还在欣喜你终于为我动容了。直到方才,我才肯相信你真的走了,你用行动告诉了我,你永远不会选择留下……既如此这般,那便放下吧,那末,就让这份莫名而起的感情随之而散吧!
千羽勋毅然的折转身,抽身离去。他走得很快,风扬了发丝随意的飘在半空,红色的衣袍也随之翻转,背影落寂却傲然,不多时便消失在长廊的尽头。
若初是个迷糊的孩子,没有方向感,很容易迷路。一出宫,她就变成了无头苍蝇在皇城大街上到处乱转。她抬头看了看天上高升的太阳,心里越发着急,都到这个时辰了,千羽勋一定发现自己偷了他的玉佩逃了宫。玉佩是他重要的信物,他一定会派人来抓自己,到时一定会被抓去蹲大牢。想到这里,她更是心急了,这可得快些走才是。
繁闹的大街上,人群熙熙攘,暖阳普洒绿瓦红墙之间,大路两侧商铺林立。一间成衣铺中,若初新添置了一身简便的衣裳,借此机会,从老板嘴中打探了两件事。
首先知道了,这里是覆霜城,千羽国最大最繁华的都城。其次知道了,雇马车要去马车商那里,并不是起先认为的满大街找就行,也许小城镇里可以,但这里显然不行。
出了成衣店,若初又开始满大街的抓人问路。
她拦下一个面相看着还挺老实的中年男子,问道:“这位先生,烦请告知一声,这附近可有雇马车的地方。”
那男子看了眼这蒙着面纱的女子,好心提醒道:“姑娘若是要出远门,为了安全,最好能结伴而行。”他手指身前的方向,继续道:“这雇马车的地方倒是不远,你顺着这大道径直往前方走,左侧第二个巷口进去了便是。”
若初道了谢,一路小跑的找到了雇马车的地方。
马车行的胖老板正在柜台上噼里啪啦的拨着算盘,口中念念有词道:“这行生意可是越来越难做了,好不容易跑几趟远的,还碰上了抢匪,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这个月的进账少得可怜欸!”
那老板正摇头晃脑的念叨着,忽见一道身影“嘭”的一想扑倒在柜面上,将他扎扎实实的吓了一大跳。
若初顾不得老板讶异的目光,喘了粗气道:“老……老板,我要……雇马车,立刻、马上、现在!”
胖老板看着她,睁圆了豆子大的眼,打趣道:“姑娘,你这是碰着什么火烧眉毛的事了,哪有急成这样的,又是立刻,又是马上,这再快我也得先叫人给您备车马不是!”
若初拿手扇着风,顺了几口气,忙不迭的催促道:“那赶紧吧,我真的有急事!”
老板见她催得急,便收了打趣的心思,扭着头,朝后边喊了一嗓子,“二虎子,赶紧备车马,去挑匹脚力好的马。”喊完,又扭过身子,问若初道:“姑娘是打算去哪里,这路途远近不同,要价自是不同。”
这一问,倒是把若初给问住了,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出了宫,就一心只想着先离开此地再说。她紧锁着眉头,为难的看着老板道:“其实,我还没想好……啊!不是!我想好了,我是要去落日镇。”
落日镇是进出千羽国的必经城镇,关于这点若初记得很清楚,那时与千羽勋下了船,登岸的地方正是落日镇。
诶!才一登岸就遭人捅了一刀,然后毫不知情的就被带进了宫里。
胖老板从柜台里探出身子,盯着她问到:“您真要去落日镇?小说也要十天半个月,这路程可是有些远,那价钱也要得贵些,得二两银子一天,您还得管我那车夫一顿饭!”
二两银子一天?这到底是贵了还是便宜了?若初微偏着头,眼珠来回梭动的在想这个问题。失忆前的事她记不得了,失忆后又总是有人管吃管住,所以她对银钱的概念真的很混乱。
胖老板见她这样,脸上堆笑,道:“我这价格可是整个覆霜城里最公道的了,没地方还能比我这叫得低,不信,姑娘再出去转转!”欲擒故纵,乃是讨价还价最常见的手段。俗话说,无奸不商,这胖老板自然也是。
眼前的女子,面上蒙着纱,虽看不清她长相,但能感受到不俗的气派,再瞧她的衣着,一身深兰色织锦的长裙,式样虽简单,却用了极好的面料。由此,胖老板更认定她是有钱人家的小姐,再想到这个月可怜的进账,毫不犹豫的宰了她一把。
若初本就急着走,再听得胖老板这么一顿乱吹,瞬间被坑,立马乖乖的付了钱。
胖老板见宰到了人,心情那叫一个愉悦,笑得满脸褶子的将若初领到了备妥的马车前。马车还行,有那么大,内里挺宽敞,可那赶车的马夫,却是让若初很无语。
“老板,你没搞错吧!我可是有急事,你弄个小孩过来忽悠我算哪门子事啊!”若初指着立在马车旁的一个男孩,不满的对老板嚷道。
男孩约莫十来岁,脸上稚气未退,眼神里却有着与这个年纪不相当的老成。
见状,胖老板立刻陪着笑脸,解释道:“姑娘可别小看了二虎子,他可是赶车的好手!这去落日镇的路,我那些个伙计里就属他最熟了。您完全可以放心,二虎子绝对会准确无误的把您送到地儿的!”
“啊?……这不行吧!”若初看着眼前的小屁孩,满眼都是不信。
听着若初怀疑的语气,一旁的二虎子甩了甩攥在手中的马鞭,扬着有些脏的小脸朝若初翻了个白眼,再别过身子,去捡马尾巴上的干草屑子。
僵持了一阵,最后在胖老板的极力保证下,若初还是坐着这辆马车上了路。临走前,她竟出其不意的恐吓了胖老板一番,她说:“老板,你要是敢骗我,我一定会回来将你的铺子砸个稀巴烂!” 气势十足,端的是官家人的架子,口气虽轻,眉目间却凛然生威。
见她坐的车拐进了大街,在这暖阳凉风里,那胖老板竟然拿袖子抹了额头一把汗。诶呀!还好刚才宰得时候手下留情了,不然还真怕她回来找自己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