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季节在身边走了多久,我开始慢慢觉得冬天的界限遥远而迫近。窗户以外是风景,里面是伤痛。我抬起头,目测整个冬天的深度,看穿的却是命运。医院的远处,有一带雾岚,却无法承接内心的苦痛与欢乐。风声,是这个世界最明亮的情绪,给我给他人创造出一种独特的思维方式。这一切的平静,静的让我都快要忘记那些轰烈惨痛的青春,忘记那些铭刻在脑海,盘旋不去的爱恨。所有的事情都是按照正常的轨道运行着,然而,命运里隐藏的玄机,总是在这样风平浪静之后,给予我们此生最沉痛的回忆。
我守在妈妈的病房里,看着妈妈的气色,在冬天临近的时候愈加苍白。小舅说,那个医学界神起新秀今天就要抵达这个城市,可是对于能否请的动他,我甚是疑问。想起小舅刚才临行去机场接机时,那黯然神伤的表情,内心涌起强烈的不安。
我拿起床边的手机给寒诺打电话,在响了好几声,我以为不会再被接起的时候,方才听到那端传来低沉的声线。我不知道该说甚么,或许,我只是想听听他安静的呼吸,想感觉他的气息,想知道他一直都在。“浅汐,怎么了?”似乎是见我久久都没有出声,寒诺小心的问出了口。“寒诺,妈妈的手术临近,可我总是莫名的感到心慌,我觉得,这之后,好像有什么事情,再不能平静。”我说出来很长一段时间隐藏在心里的焦躁不安。我听到那边隐约的传来书被翻动的声响,接着是椅子被推开的脆响。“浅汐,你可能是太紧张了吧!我尽快把手头的事情忙完,你妈妈手术那天,我一定会陪着你,然后我们一起守护她渡过难关。寒诺的声音,仿佛带有神奇的魔力,轻易的抚平我的不安,我坚定的点点头,搁下手机,看着窗外新生的一轮太阳,眼里满是希冀的神彩。
在医院待到快中午的时候,我接到了小舅的电话,他告诉我说,斯佳其顿已经来了,至于妈妈的事情需要我去亲自和他说,我没有任何犹豫的,匆匆忙就来到了小舅给我的地址。如果用富丽堂皇来形容我眼前的这一高大建筑物,那一点都不为过,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走进里面,入目的是装修奢华的旋转餐厅。我正犹豫着往哪里走,就看到了小舅向我走过来,眼神里有着莫名的疲惫和无力。我想,这段时间,他为了我和妈妈的事情操了不少心吧,原来,他是一个置身事外的人,却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关系牵绊,卷入了我们这一场浩瀚的漩涡,深到无法再抽身而退。
我跟着小舅走,头抬得不是很低,很快,便看到了在餐厅的角落里,坐着的一个男子。早就听闻斯佳其顿很年轻,我一直抱着怀疑的态度,直到看到他,我才终于明白,原来,他真的如外界传闻所说。一头被挑染成灰白色的发丝,懒懒却又张扬着,绿色的瞳孔赋予他一种比猫还要魅惑的感觉,五官阴柔,却又不失和谐,长长的腿交叠随意的放在沙发边,怎么看都是好看。在他抬头看向我和小舅的时候,我分明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促狭,我不懂,他如此意味不明的深笑,只能看着他的眸子,不知所措的捏紧衣角。小舅似乎是看出了我的紧张,毕竟我在心里,是没有任何把握说服他来救治妈妈的,衰落的陌家已经没有什么值得的东西来完成这一场未知的交易。
那个叫斯佳其顿的男子站起,在我的身边幽幽的转圈,我感觉心像是颠簸在泥泞的小路,不由更加忐忑。“先生,我想拜托你救救我妈妈。”我言辞恳切的说着,还很礼貌的的弯下腰,鞠躬。其实,看他的年纪,应该和小舅差不多吧!“我想你应该知道,大凡要我斯佳其顿出面的,必须答应我的条件,而你,我提什么条件好呢?”说完,蹙蹙眉,眼眸的光却不自觉的向小舅的方向靠拢。小舅走到我面前,手搭上我的肩,声音亲切的仿佛海洋的泡沫。“小浅汐,你别担心,他是不会为难你的。”我看着小舅,有些紧张的心情平定下来。
“我看,你长得很漂亮,要不,你答应做我女朋友,我救你妈妈怎样?”听闻,我不由睁大睁大眼睛,后退一步,眼睛里充满了不可置信。只是正当我要说什么的时候,我看到小舅对他投去的严厉一瞥。斯佳其顿随后对我摆摆手,语带无奈地说“你这丫头还真不禁逗哦,你放心,你有那么好的小舅,我一定会帮你救治妈妈的!”然后,头也不回的向门外走去,在即将跨出门的时候,我看到他对着小舅比了个达成协议的手势,而后,小舅的脸在瞬间变得苍白阴沉。我看着小舅,总觉得他在瞒着我什么,我问他,可他又什么都不说。但愿,真的不会有什么,我很想救妈妈,可我也不愿身边的亲人受到伤害。我想,如果那时我就知道,小舅交换的是他一生的自由和爱情,那么我想,我无论如何都要阻止的。
离开的时候,天边的云彩已经被沉重的乌云取代,心里的不安更加强烈。我去医院看妈妈的时候,顺便去了余妈妈的病房,几乎没什么多的情绪在心里翻腾。结果不出意外的看到了寒诺的爸爸余泽熙,那个曾在商场叱咤风云的男子,而今疲惫的守在心爱人的身边,他的眉角眼梢都布满了怜惜,轻轻的手拂上病床上那一张依稀美好的容颜,心在狠狠的颤动。他曾经的一颗心都迷失在她那里,却唯独没有看清她的心,他的自以为,狠狠的毁了这么多人的幸福。在知道她这么多年的等待后,他的愧疚和悔恨差点要将他杀死,可是他知道,他既不能离开,也不能失去,他要等着她醒来,亲口说爱,求一个原谅他的机会。
我看着余泽熙,眼睛里仿佛看到某些过去。爱情,或许真的是件百转千回的事情,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最初的地方。只是啊,经历了痛苦,经历了等待和绝望,还会有勇气再爱下去吗?我摇摇头,欲往外面走去,却在回头的时候,撞上一堵坚硬的墙。我惊愕的抬头,看到寒诺透过玻璃窗,看向屋内似是相依相偎的两个人,他的眸光中尽是复杂的神色,看的出,他是在挣扎,他不知道是否该原谅这个一直活在暗处的父亲,他不知道要怎么办?我看着这样的寒诺,曾经的自己也一度陷入纠结和矛盾中,所以这种痛苦我懂,面对我们爱的人,任何的仇恨都将变得虚无,因为我们无法任性的赌一次,再度的失去。于是,什么都不说,紧紧地抱着他,任由这世界在我们身边,垂垂老去。
过了很久,我缓缓的松开,看着医院走廊上来往的人,不由的红了脸。寒诺轻笑,伸手刮了刮我的鼻子,而后拉起我的手带着我去吃饭。饭间,我告诉了他,斯佳其顿的事情,而后,我看到寒诺的眼眸暗了暗,却是什么都没有说。为什么,在他和小舅谈及斯佳其顿的时候,都是这样一幅阴沉低暗的神情呢,还是说,那个所谓的斯佳其顿并不简单?我想,这一切都是我多心了吧!
余寒诺在饭后离开时,依旧是一幅愉悦轻松的表情,可是一转身,他的眸子瞬间变得暗淡,拿起手机,就给温子恒拨了电话,交代他再仔细查查斯佳其顿的底细。不能说是他多心了,只是这个世界教会他,从来没有免费的午餐,他自小摸滚打爬,更是深谙这一道理。他不能够允许任何的危险靠近浅汐身边,当初他的疏忽让浅汐失去了爸爸,他再也不能有任何的差池,他宁愿他死,也不要她受伤。而当温子恒给他发送了一系列的资料过来时,他是彻底的震惊了,他从来都不知道,原来斯佳其顿竟是掩藏的如此好,那么,他又该怎样化解这一场阴谋?他承认,他一度都不喜欢席楼,可是现在,他是浅汐的小舅了,抛却这一层关系不说,只是凭着男人的自由和尊严,他都不会允许交易达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