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处辉煌,装饰豪奢的房子里,一个男子临窗而立,眼里尽是森然的寒意,他回头看了一眼犹在睡梦中的人,心里不由一阵喟叹。他已经叫医生给她打了镇定剂,只希望她能很快的清醒过来。对于这个女儿,他已分不清是爱是恨,当年她的母亲,背着他私自逃离,那一刻,他觉得被深爱的人背叛,是何等的耻辱。她居然要抛下他们父女,去追寻所谓的真爱。可那次追寻,什么都没有,只有那一阵轰鸣声,和她急速陨落的生命。后来,他告诉女儿,她的母亲是如何死去,唯独隐没了她的背叛。殊不知,小小的她,因为失去母爱,恨便从此深埋心底,一天天萌芽,直至长成参天大树。他犹记得有多少次,阑颜声嘶力竭的质问他,为何不去亲自为妈妈报仇,他当时就打了她一巴掌,自此,早熟的她,再也不在他面前谈及报仇的事情。他以为她淡忘了,可是,她一直未曾忘记。不知过了多久,她告诉他,她有了喜欢的人,他也并没有阻止。他帮她出谋划策,假意施救,终于,她成功的留在那个喜欢的人身边。可是,她遭遇了那个人母亲的反对,她又自编自演了一场失踪戏码,只是为了验证,在他的心底,是否有她的一席之地。他明明知道,这样或许不对,但他拒绝不了她恳求的目光。他的身份,使得她没有真心的朋友,他没有什么补偿她,唯有一次次的纵容。直到他知道,她竟然用了帮里的人,在监狱里杀了人。那一次,他将她带回,可是她依然不死心,直到被她喜欢的男子亲手设局抓进了监狱,她说,她死心了,却不想,这种死心,蔓延成最深刻的恨。她为了爱,为了一份绝望,不惜给自己下药,试图和爱的人一起死,如果不是他派出去的人即使找到她,或许,她真的已经离开了。痛苦的闭上双眼,阑彻清醒过来,曾经的他,只记得她的背叛,而今,女儿因为这些事情,一步步走上毁灭,早已变得疯傻,她的记忆永远停留在了那个挚爱死去的那一瞬间,不肯苏醒。他失去了这么多,如今,不再是退缩的时候了,不管是为了死去的云舒,还是为了女儿,更甚是为了自己,从现在起,她都要让他们开始加倍偿还。
在寒诺快要出院的时候,小舅告诉我说,他已经联系好了顶尖的医疗团队,准备给妈妈做手术。当时,我的心里阵阵欣喜,后又被随之涌上的浓浓担忧取代。心脏手术,这在世界范围来说,都是一项艰难的挑战,成功的案例也是寥寥无几。而妈妈的身体已经很虚弱了,她能够承受如此高强度的手术吗?似乎是察觉到我在担忧什么,小舅轻揽着我的肩膀,安慰的说“小浅汐,你放心,我一定会治好姐姐,还你一个健康的妈妈,你知道不,这次的团队里有一个叫斯佳其顿的混血人,他是心脏界的神起之秀,但凡能请的起他的,手术无一例外都获得了成功。”我凝眉细想,请得起?“小舅,那你说,要是请这个叫斯佳其顿的人给妈妈做手术,会花很大的代价吗?”不知是紧张带来的错觉,还是真实的,我看到小舅的眼里一抹闪烁,接着又是决然的坚定。“这个,你不用担心,有小舅在,一切都会好的。”可是那个时候的我过于愚笨,根本没有认真的问过小舅,一心只惦记着妈妈的手术,以至于,小舅到底为我和妈妈付出了什么,都没有再深究。
考虑到很久都没有去学校,我在空闲的时候,回到了校园,多日不见的校园,难得的安静。行走在落叶堆积的小路上,发出一阵阵脆响,像是情人间的对话,温暖呢喃。很多老师关切的问我寒诺的近况,还有诸多学生托我给寒诺带去真切的祝福。是什么时候开始,我和寒诺已经成为了老师和学生眼中公认的一对,我笑着摇摇头,走进无边的秋色里。
在回家的路上,我莫名的隐隐不安,总感觉背地里有人在盯着我,看不出任何的意图。怀着忐忑的心情打开家里的门,推开,入目一片狼藉,门上的锁明明完好无缺,我诧异的来到阳台,果然,那里的栏杆已经被破坏掉。室内家具一片残败,玻璃窗也被砸的一塌糊涂,不时有玻璃扎到我的脚,传来钻心的痛。再环顾望去,只见雪白的墙壁上,涂满了狰狞的脸孔,还有模糊不清的字迹,似是警告之类的话语。
我是真的害怕了,顾不得再回头看上一眼,慌乱的跑向医院。寒诺病房的门轻掩,我推门而入,他已经在睡觉了,走近甚至可以听到他轻轻的鼻息声。我想,我恐怕是不能回家里了,家里乱成那个样子,一定是有人刻意为之,可是我实在想不出,会是谁,如此大手笔?轻轻的脱下鞋子,我依偎在寒诺暖暖的怀里,借以掩饰内心深处的那一丝恐惧。夜色安澜,我的心绪一片混乱,我在寒诺的怀里蜷缩成一个舒适的姿势,枕着他暖暖的温度,随即陷入了深眠。
等到第二天醒来,恍惚发现,寒诺不知何时已经不在身边,正欲出去寻找,病房的门被推开,寒诺站在门边,阳光自他的身后倾洒开来,将他晕染成一抹闪耀的存在,我定定的看着他,仿佛是几个世纪的相望。“浅汐,你昨晚睡得极其不安稳,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寒诺走近,手轻轻的抚上我的脸颊。我低下头没有去看他的眼睛。“昨天我回到家,发现家里被破坏的不像样子,我觉得害怕,所以,我就来找你了。”垂眸不语,过了很久,寒诺方在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如果真的是有人刻意而为之,我想,最大的可能就是阑颜背后的力量在行动了,浅汐,这段时间,别一个人行动,也尽量别独自回家。知道吗?”看着寒诺突然严肃的神情,我知道事情远非我想象的那么简单,一切都朝着未知的方向发展着,而我们暂时能做的,就是尽全力保护好自己。于是,我郑重的点点头,更紧的拉住寒诺的手。
离开医院,走在人潮拥挤的马路上,完全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而未来的路还有那么长,隐藏在暗处的力量暗潮汹涌,我竟无端的生出一丝丝恐惧。从来,我都没有觉得亏欠过任何人,如果真要说是心生愧疚的,那个人永远都不会是阑颜。犹记得她说,她的母亲花云舒,就是死在了那场坠机事件中,只是直到现在,我都不肯相信,真的是爸爸一手策划的。在我的认知世界里,没有所谓的该与不该,只是命运强大,安排好一切让我们快乐抑或痛苦的经历,没有谁会被格外的眷顾,而我们,不过是沧海中渺小的一粟,浮浮沉沉,苦苦挣扎,却始终,都爬不上岸。
我不管等待我的会是什么,可是,我是真的真的想获得一世安宁。也是因为有了寒诺,我愈加感觉到埋藏在心里的爱的种子发芽,我一直都记得他给予我的承诺,记得他说会带我走向幸福。虽然现在,我和他依然无法突破重重阻碍,实现完全意义的在一起,但心与心,却已经挨得那么近,留不下丁点的缝隙。
想了很久的脑袋,在抬头看向天空的那一刻,形成完美的弧度,一如你最初给予我的温暖,无限上扬,却又浓重的,无可被替代的,停留在爱的最初,一直在路上走,一直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