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又初，你够了！”
闻声所有人都看向萧又初的后面，看到那人愠怒的目光和握紧的双拳。
齐如风微不可闻地喊了一声：“爹……”
萧又初淡定地回过身，与这个前几天还对着自己求饶现在却一脸怒意看着自己的人对视。
齐引恒这次意外地没有任何畏惧，因为接下来的话，他埋在心里很久了，他恨不得一夜之间彻底地喷发出来。
“你醒醒吧，别再自欺欺人了！青凰已经死了那么多年，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接受？你在凤于天眼皮底下杀了那么多人，你还没有报复够吗？你杀人的时候连眼皮都不会眨一下吗？你为了等一个永远都醒不过来的女人竟然私自服了‘丹青艳’，即使你容颜永驻又怎样？她死了，你明白吗？！她躺在黄土之下，她现在只是一堆白骨！”
齐引恒从来没有觉得那么痛快过。这些话再不讲，就会烂在心里发臭了。
他不怕萧又初这个人，他怕的是他非人的狠决和高超的武艺。他在弥陵之战中已经失去得太多，他不希望连萧又初这个仅剩的回忆也变成一笔伤痕。
萧又初的眸光越来越暗沉。
在其他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竟然已经掐住了齐引恒的脖子！
“爹！”齐如风见状连忙起身朝他们跑去。
可是齐引恒却朝着齐如风用力地喊：“别过来！”
“可是，爹……”齐如风看见自己的爹被人这样掐住脖子，不仅不反抗竟然还不让任何人靠近，简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未央呆呆地看着他们，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自己……似乎活在他们的世界之外。原来，萧又初爱的……根本不是自己。
“萧又初，我说到你的痛处了吗？……你要是真的要我死，你现在就可以下手了。”齐引恒闭上眼。
自己的命，本就是他的。现在只不过把借来的东西又还给他而已。
可是，如果自己的命真的断送在他的手里……
“齐引恒，你不要假惺惺地来说教我。你自己不也一样么？你除了青凰，还接受过哪个女人？就连齐如风的母亲你有好好地看过几眼吗？你以为你一直不说我就看不出来吗？你都做不到的事情凭什么要求我做到？”
齐引恒听完萧又初的话，缓缓地睁开眼睛。而齐如风在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心底一沉。
齐引恒的目光，淡然，无畏，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绝望和心痛。
“我把命，还给你。”
萧又初盯着齐引恒，眼睛里是一种复杂的不知名的情绪。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萧又初慢慢放开掐住齐引恒的手。
“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说完，头也不回就离开了，沿着那条岸边的路，渐渐迷失在河水荡漾着的灯火里。
有那么一瞬间，未央以为这个男人再也回不来了。
齐引恒在萧又初和他擦身而过之后蹲在了地上，一只手遮住了他的眼睛，完全听不到齐如风对他的呼唤和担心。
未央静默地站在岸边，失神地望着越来越远的灯光。
没错。
这十几年来，有着执念的又何止萧又初一人，自己也是啊。
根本、根本就没有资格去说他……
他齐引恒一生光明磊落，可以说是个不折不扣地男子汉大丈夫，此生最遗憾的事就是如风的母亲琅月。因为这个女人，他只能一辈子都活在愧疚之中，无法解脱，无法原谅。
琅月是青凰的贴身婢女，也是青凰最为亲近的女人，青凰陪先帝攻打西姆国的时候，就是她一手照顾青凰的饮食起居。可是，自己却在一次醉酒之后，把她错当成了自己朝思暮想的人，才发生了不该发生的，让她怀上了自己的孩子。后来青凰为自己和琅月请命，于是先帝下旨指婚。因为一次意外，竟然和一个自己根本不爱的女人成亲了，这是齐引恒无法容忍的事情，可是作为一个男人，他却不得不背负起责任来。
琅月，她的心也不在自己这儿吧。
两个各怀心思的人，竟然要睡在一张床上。而那个心有所属的女人，竟然还有了自己的孩子。
孩子生下不久，琅月终于无法忍受这样冰冷的婚姻，自杀了。
她爱的人不爱她，而她却嫁给了一个自己不爱也不爱自己的男人。即使有了孩子，即使是将军夫人，即使是先帝指婚，即使是衣食无忧，她还是无法忍受。她的性子本就硬，再加上接二连三的刺激，她已经无法再若无其事的活下去了。
间接地，是自己逼死了她，不是吗？
他毁了一个女人。
也葬送了自己。
有时，他看见如风甚至就会想起琅月当年失魂落魄憔悴羸弱的样子，仿佛还在声声地控诉着他的暴行。
所以，如风是放在外面养了十年才接回来的。在琅月死后，一看见这张无辜的脸，就会有一种深深的深深的，罪恶感。十年，足以让他放下执念，放下心魔。
可惜啊，看见萧又初那张容颜未改的脸，他才终于明白：能够轻易忘记的，原来都是无关紧要。那些刻在身体里蛰伏着的东西，怎么可能被时间打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