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下机场,萧琴便看到不远处妈妈在向自己挥手。
“萧琴,看这边。”
萧琴欢快地拉着手提箱朝妈妈走过去,此情此景让萧琴回想起小时候妈妈总是在她放学之后总是会等在学校门口,等爸爸也看到萧琴出来了,便发动着车,等着萧琴和她妈妈上去。
那时该多好呀,一家人都在一起。可是现在…萧琴一边走一边回想着过去,直到走过去了才发现,原来妈妈靠着的那辆车里还有一个人。
“萧琴,这是我的男朋友,JameX。”
此前妈妈说她在美国稳定下来了,这个稳定,不是说的结婚,而只是和一个男人同居。萧琴看着驾驶座上的美国男人,却也只能尴尬地说一句——Hi,JameX。
他不是爸爸,远远不是。这一点在初次见面的时候萧琴就感觉到了,更不用说要和他生活在一起——虽然有妈妈在,但住在JameX的家里,她心里的尴尬无时不刻不在。最尴尬的是——当每天看到一个只用浴巾遮住下半身的,全身湿淋淋的男人从里面肆无忌惮地走出来。
再这么下去要疯掉了!萧琴觉得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一定得另租个房子。可是接连几天找房子住却还是没有着落,不是因为房租太贵,就是因为地方离学校太远。但在这件事情上她又不想麻烦妈妈,因为妈妈已经替她支付了学费,生活费必须得由自己来了,虽然爸爸每月都会按时打过钱来,但身在美国,各种开销还是很大的。
正当萧琴不知所措的时候,方锦打来电话说他帮她找到房子了,说是如果有时间的话一起出来看一下。
这对萧琴来说当然是天大的好消息,但她却不晓得方锦怎么知道自己一直在找房子呢?方锦,萧琴自然是记得很清楚的,因为在这一届语言学方面的研究生里,只有她和方锦两个是华人。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对他记忆犹新除外,也产生了点莫名的亲切感。
刚去的时候萧琴各种不适应,光语言方面就让她觉得很吃力,虽然托福的成绩还是不错的,但当真正踏入美国这个大环境的时候才发觉,其实自己还是欠缺很多的。然而方锦却是自大学起就在美国读书的,英语自然学得非常好。很多次当教授要求课后写论文的时候,方锦总是在完成了自己任务之余还会主动帮萧琴查找文献、修改论文。
方锦总是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初来乍到他知道很不容易,所以请萧琴不要拒绝他的帮忙。萧琴觉得他这么说或许是为了让自己不要觉得欠了他的人情吧,这也让她觉得,方锦的确是一个不错的人。但在找房子的这件事情上她的确是没有跟他提过的,她觉得自己已经麻烦他太多了,怎么还能再劳烦他呢?可现在,他却主动来找她了。
房子位于芝加哥大学不远处的和伍德朗街区,其实具体说来,方锦给萧琴所找的这个住处实际上正是他所住房子的房东。前几日这间房子的租客正好搬出去,方锦便马上打电话给萧琴。房租对于萧琴来说是在预算之内的,而且向阳,房子外面还有一个大花园,这让萧琴觉得很开心,当然在这件事情上她最需要感谢的人就是方锦。
“谢谢你啊,我总是麻烦你……”萧琴不好意思地说道。
“没关系呀,我很乐意帮你的忙,而且从此以后我就会多一个好邻居了。”方锦笑着说道。
“对了,你怎么知道我最近在找房子?”
“有些事情,只要愿意去注意,就一定会知道的。”
方锦的这句话让萧琴听来觉得话里有话,但不管怎样,一桩烦心事了解了。而且跟方锦成为邻居便可以一起去上课,去图书馆看书,一起在外面吃饭,一起聊聊天。异国他乡,有这么一个人陪在身边,是值得庆幸的一件事。方锦的确是一个很可靠的人,跟他在一起的时候萧琴觉得很安全。
来到美国的这段日子,萧琴发现自己变了很多。不再像从前那么大大咧咧叽叽喳喳的了,她也开始像一个知性女士一样,逐渐成熟稳重,谈吐之间总让人感觉到一种优雅。跟方锦待在一起的时间久了,她也逐渐把他当做知心朋友,说话也不再像之前那样总是带着礼貌,带着一种陌生感。现在,她都敢跟方锦坐在一起抢遥控器或是一起玩游戏了。她以前是从不碰游戏的,但现在跟着方锦,她不仅学会了玩游戏,而且偶尔也跟着他去酒吧。连她的克星——游泳,方锦也都教会了她。
的确跟这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是轻松愉悦的,但也总免不了尴尬的时候。
“萧琴,怎么没见你男朋友跟你一起来美国读书?”
“额…我没有男朋友。”
“是分手了?还是从来就没有?”还没等萧琴回答,方锦又补了一句,“我猜肯定不是后者,像你这么聪明惹人爱的女生怎么会没谈过恋爱呢?”
“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好,”萧琴有些不好意思说道,“不知道,算是分了吧,谁也没说分手,但中间发生了太多事情,总之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了。”
“哦,这样。”
“你呢,怎么不见你女朋友?”萧琴问他。
“她在耶鲁,离这里有些远,一个月见一次吧。”
方锦说得很平淡,这让萧琴隐约觉得他是不爱他女朋友的,或者说并没有那么爱。因为一个男人若是跟别人谈到自己爱着的女人时,从他的脸上一定能够看到某种和幸福有关的东西。可是她没有看到。
日子依旧波澜不惊,每天没有什么大的惊喜,但小惊喜偶尔会上演——比如当萧琴接到没有签名的鲜花的时候。
“我要吃醋了啊,为什么没人送花给我?你说这位Mr。Right是谁呢?你说我们是不是该揪出来他来呢?你说我是不是该先下手为强呢?”方锦越说萧琴就笑得越厉害。
“喂,你够啦,开什么玩笑呢,越说越离谱。”
“萧琴,你没想着再谈一次恋爱吗,难道你想当剩女啊?”
“额…这个,看缘分吧,缘分到了躲都躲不过。”
“有些东西是靠自己去争取的,要不然就会错过了。”
“既然错过了,那就说明它从来都不属于我。”
方锦没有接着萧琴的话继续说,只是问道——今晚出去吃吧,你想吃什么呢?萧琴回他道——去吃披萨吧,上次去的那家店挺好吃的。
当方锦拖着行李箱站在萧琴门口的时候,萧琴正好刚起床不久,还在梦游状态。
“大早上的都不让人睡个好觉。”萧琴睡眼惺忪着向方锦抱怨道。
“萧琴,你收留我吧。”方锦可怜兮兮地说道。
“啊?发生什么事了?”看到方锦这样,萧琴顿时清醒了过来。
“能让我先进去再说吗?”
“唔。”
方锦说上个月他和几个朋友出钱开了一家咖啡店,但没过多久就关门了,因为经营不当。他爸妈知道他把生活费都用在这上面之后马上断了他的粮草,说是下个月的生活费让他自己去解决,若是表现良好以后还可按月支取生活费,若是表现不好,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还真是你的亲爹亲妈呀,这不是在逼你吗?”
“不过,我的确有些过分,三个月的生活费,五万块就一下子没了,他们自然很生气。”
“所以你这是……”
“所以我来找你求助了,因为我暂时没钱付房租。”
方锦仍旧是一副很可怜的样子,弄得萧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可是,这个,那不就叫同居了吗,不行不行,我很保守,不行的。”
“喂,你就这么没同情心么,我也没说赖着不走呀,你这里有两个卧室呢好么,分给我一个不行么?”
“额…我,可是…诶呀你这家伙怎么这么不小心,一下子亏损了那么多,诶呀,好啦,让你住。”
越是到着急的时候萧琴的本性也就逐渐显露出来了,“你这家伙”说得那么顺溜,连说话的表情里都带着常有的慌慌张张,她也本来就不是什么遇事镇定的人,而且性格又软弱善良,禁不住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请求,虽然她内心里并不想如此。
“哈哈,那你就是答应了。从今以后我就住在那里,”方锦指指萧琴隔壁的屋子,“为了报答你,我愿意承担以后早餐的任务。”
方锦就这么稀里糊涂地住进来了,这件事萧琴过了好几天才适应过来。因为前几日她仍旧保持了自己原有的习惯,裹着浴巾在屋子里跑来跑去,现在,她只能穿上了睡衣。
“萧琴你好白呀!”
“萧琴,你洗完澡之后更美了。”
每当萧琴觉得方锦是在盯着自己看的时候她的脸就瞬间红了,“喂,流氓,你的眼睛能不看我吗?”
“不行啊,你太美了,没办法。”
“再看我就把你赶出去!”
“好好好,我捂住眼睛行了吧,快过来常常我新学的意大利面。萧琴你在哪里呀,我怎么看不到你。”方锦半捂着眼睛故意说道。
“真是拿你没有办法,赶紧的,把好吃的端来。”
类似于这样的情节,自方锦搬进来之后几乎每日上演,每日吵吵嚷嚷,却也只会增加更多的乐趣。
那日下午刚上完课,方锦突然说自己有点事要先走了,萧琴虽然想再多问一点什么,但看他神色慌张的样子她怕耽误他做事,所以就让她先走了。
一路带着疑惑回到了家,打开灯的时候才发现,原来客厅的桌子上放着很多东西,很多她意想不到的东西——玫瑰花,红心蜡烛,爱心晚餐,还有一个手掌大的盒子。萧琴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自己前几天和方锦逛街时看中的一枚戒指。盒子下面一张条幅,上面写着,“做我女朋友好吗”。
“难道是……”萧琴不由得脱口而出。
“答应我好吗?”萧琴听到门外有人在喊。
“答应我,不然我就不进来!”
对,的确是方锦,原来他早一步回来就是为了摆弄这些?!可是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答应我答应我答应我……”方锦站在门外不停地喊,“萧琴,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萧琴慢慢地走到门前,轻轻拉开把手,“进来呀。”
“那么,你就是答应我咯?”方锦激动地说道。
“这个嘛,算是吧。”萧琴虽然高兴,但还是委婉地说道。
“哈哈,从今以后你就是我方锦的人啦!”方锦大声笑着,抱着萧琴在屋里转起来。
“喂,坏人,快放我下来。”
“就不就不!”
……
事后萧琴再回想起来,她也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会答应方锦,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爱或者说喜欢方锦,或许她是怕辜负他的良苦用心,也或许是当时的情景实在让人觉得如果拒绝的话,是不太合情理的。可是她是否喜欢他呢?从陌生到熟悉到朋友,再到他进入她的家借宿,在这个过程的这些时间里,方锦都是给她留下很好印象的,在她看来他无疑是阳光的、可靠的男生。她也能看得出来,其实从一开始他对自己都是很用心的。这让她不禁怀疑,当初当他接近自己时,是不是就是有目的的。
“你以前的女朋友呢?”
“分了。”方锦果断滴说道。
“是因为发现新猎物了吗?”
“你怎么这么说呢,其实说实话,在遇到你之前,我感觉自己从未真正喜欢过什么人,跟她们在一起好像只是为了彼此的需要,仅此而已。我喜欢你,因为我感觉你跟别人是不同的,或者说当我跟你在一起的时候,那种感觉是跟别人在一起时没有的。你让我觉得很真实,真实的美好。或许只因为就是你,所以我才会喜欢上吧。”
方锦说得很认真,不像平日里嘻嘻哈哈的模样。
“我是没有故事的人,那些恋爱经历或者人生经历都是那么平淡无奇,但我知道,你有那些不同于别人的过去,虽然你并不多说什么,但我能看得出来。我也能感觉的到,你的过去里,应该是发生过很多让你伤心的事情。关于你的过去,我不想了解过多,如果那些东西会让你感到难过。我只想以后的以后,我都陪着你。”
萧琴从不知道,原来方锦也有极其认真的时候,特别是现在,当他把她拥在怀里的时候,那种在她耳边窸窸窣窣地诉说,更让她觉得他的确是一个可靠的,让人感觉安心的人。
也是在和方锦确认恋爱关系之后萧琴才知道关于此前的一些事情的缘由——从一开始他接近她,就是有目的的。从一开始他当然只是为了帮助她,因为她初来乍到,的确对很多东西都不熟,但在接触的过程中却不由得喜欢上了她,直到他在和朋友开咖啡馆之后亏了钱,然后才借机想到向萧琴求助,住到她的家里,然后想近距离地进入萧琴的生活。
其实他本可以不这么做,这么多年来他交过太多的女朋友,花言巧语已经熟能生巧,可以说是说谎话眼皮都不眨一下,他也清楚像萧琴这样的女生是很容易相信别人的。他也清楚自己身上的长处,他知道如何让女生喜欢上自己。但这次,他不想再像从前那样,送女生高级化妆品,或是包场看电影,这些浪漫的事他都是做过的,但这次,他只想简单一点,真实一点,完全放空自己,没有任何虚假。
萧琴是第一个让他如此用心的人,而既然用心了,那就是出于真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