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那天说了什么她一句都没有听到心里,她心里所想的都是薛平、苏落,还有薛云强的话。
薛平跟她摊牌了,她说:“萧琴你知道吗,其实你就是一个瘟神,你走到哪里混乱就带到哪里,你抢了别人的男朋友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跟我抢沈医生?你知不知道其实我们都希望你消失,消失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从此再也不要出现在我们生活的圈子里。”
她什么时候抢了别人的男朋友已经不需要再追究了,重点在于这子虚乌有的事情薛平居然相信了,这或许又是从秋妮那里听来的吧。而且薛平也说出了那些苏落曾经说过的话,那些刻薄的,让她震惊不已的话。原来她在她们心目中已经成了一个恶魔。
薛云强仍旧会按时跟她打电话发短信,但总是免不了争吵。那次电话里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她下意识想要拿掉脖子上戴着的薛云强送她的项链,但只轻轻一拉,琉璃便碎了一地。琉璃易碎,但同时碎掉的又不只是琉璃。萧琴听得出来,好像薛云强在怪她不理解他不能帮薛平的同时,好像还怪她跟沈言走得太近,怪她去人家家里帮忙烧饭、打扫卫生。薛云强话里有话,是批评她做得太过了,提醒她她是他的女朋友,而不是沈言的。
当然她并不知晓,这是薛平和秋妮给她设的圈套,目的在于让薛云强讨厌她,让她自动远离沈言。
事到如今,秋妮知道自己是得不到薛云强了,但她也不会让萧琴得到。她也知道她的话薛云强已经不再信了,所以她才去找薛平,联合起来去骗薛云强。薛平的话,他总会信的。
所以薛云强对萧琴话里有话并不是意外,可萧琴却一无所知。
当她身边所有亲近的人都误会她、抛弃她的时候,她突然感觉沈言的安慰也是无助的,那种被至爱伤害的痛,只会让她觉得想离开。这不像上次去海南,那次只是想出去散心,然后重整旗鼓回来处理这繁杂的一切,那次短暂的离开是为了回来修复她与他们之间的关系。然而这次完全不同,他们都希望她消失,他们迫不及待想要她消失。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萧琴接到了来自美国的妈妈的电话,妈妈在电话里说她在美国已经安定下来了,萧琴若是想过去的话,随时可以。她说她也跟萧琴爸爸商量过了,美国的教育条件比在国内要好很多,应当给萧琴机会出国深造。
去,还是不去呢?其实在哪里都好,只要一寸能让自己安静下来的地方就好了。可是现在,或许她唯一的选择就是离开这里吧。
但在离开之前她还要做最后一件事情——毕业典礼的演讲。这是见证自己四年大学生活的最后一刻,这一刻,她一定要准备好的。
七月的X市,骄阳似火。但校园里随处可见的还是一张张充满激动神情的脸——他们都穿着学士服,他们的脸都笑得那么灿烂。
演讲稿是早就准备好了的,作为毕业生演讲的代表之一,萧琴觉得自己这大学四年虽是波折不断,但毕竟,这也是自己学业圆满完成的证明,在老师同学那里,她终究是一个优秀的学生,虽然那些她曾经的至爱,却都将即将远去。
萧琴站在礼堂座位的第一排,随手翻开演讲稿,但她却惊讶地发现,原来稿子是空的,上面什么字都没有。离典礼开始还有十分钟,可是就算用最快的速度到打印店打印好稿子然后再赶回来,十分钟也是不够的。就算骑自行车,单程也需要十来分钟的时间。
“萧琴,准备好了吗,待会儿就要演讲了,要放松。”年级辅导员老师走过来笑着对萧琴说道。
“我,老师,我的稿子,不见了。”萧琴结结巴巴地说道。
“萧琴你开什么玩笑,这都快开始了你却把稿子弄丢了,这么多人等着呢,你要我怎么跟学院和学校交代,你知不知道所有老师对你寄予了多大的希望?”辅导员老师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平日里的平易近人一下子烟消云散。
“老师,没关系,我来第一个演讲吧,让萧琴回去取一下,我第一开场,半个小时的时间够她回去重新打印好,再赶过来。”
正当萧琴和辅导员老师在那里僵持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这样说。萧琴回头,然后看到身后的秋妮笑靥如花。萧琴从那种娇媚的笑里,却像触了电似的,读懂了些什么。那是嘲笑,那是高傲,那是胜利者的姿势。秋妮仿佛在说——你看,萧琴,直到大学的最后一刻,我都是赢家。
这最后关头本来想让自己的大学生涯画一个稍微圆满的句点,然而在这一刻,她也仍旧任自己的对手肆无忌惮地炫耀。
大学,就这么不优雅地谢幕了,没有留下任何值得自己怀念的人和事,即便有,他们、它们,也被伤害淹没到心海的最深处。刚刚她看到坐在前排的薛云强,他在一直看着她,一直看着她。典礼完毕之后他似乎想冲过拥挤地人群朝自己走过来,但最终,还是被冲散了。自己也不愿和他相遇的不是吗,所以才头也不回地走得那么快。或许也不是的吧,不是不想见到他,而只是在离开的最后一刻,不要再让自己有犹豫的理由。
萧琴看着困在人群里的薛云强,泪不由得流了下来。
但稿子为什么会变成空的呢?萧琴努力让自己安静下来回想刚刚发生的事情——她从宿舍出来之后就去打印店打印好论文,然后在半路上遇见了马腾,马腾递给她一杯饮料说是天气热,喝点冰的饮料解渴,只是他一不小心把饮料倒在了她身上,幸好他及时用自行车载她回宿舍换了身衣服,总归还是提前十几分钟到达了礼堂。
但接下来,接下来就是秋妮说她可以第一个演讲,然后让她趁秋妮演讲的时候把稿子带过来。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从礼堂走出来之后萧琴绞尽脑汁回想着刚刚发生的一切,她不明白你为什么事情竟会如此。
萧琴想起来已经好久没见到马腾了,但今天却恰巧遇见,而且他把东西洒在了她身上,她到楼上换衣服的时候书包是放在楼下等他的马腾那里的。对啊,她没带自己的包上去,而那里面正好有即将演讲的稿子。
是马腾吗?萧琴不敢确定,但他的确是唯一一个在这个环节中出现的可疑的人。可当她想起秋妮那种炫耀的、充满挑衅的笑时,她确定了。
薛云强以前还提醒过自己要小心马腾,因为马腾的确是会秋妮的话的,一定会的。
“我打你电话只为了了解真相,我想知道,是不是你指使马腾把我的稿子换成了白纸?”
“我答应他如果帮我做事的话就做他女朋友,你说呢?”
这已经说的够明白了,秋妮已经承认了,的确是她指使马腾做的。萧琴知道秋妮从始至终都在骗马腾,她只是为了利用马腾而已。她不怪马腾的原因是因为,马腾也是个受害者。
这就是真相。秋妮从恨她的那一刻开始就想毁掉关于她的一切,即便在最后一刻。
面对这样的结果,萧琴却也只能简单一笑,无奈的、痛心的,也是鄙夷的。
离开吧,还能有什么选择呢?她会离他们越来越远,彻底地消失在他们的视野里。以后的路就自己一个人走吧,以后的路,她也不会再陪着那些曾经的他们。
她只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沈言,沈言说如果萧琴去美国的话他也想去,他会在那里找个工作,顺便能够照顾她。萧琴说这又何必呢,人总要一个人习惯不同的地方。
沈言最终还是说出了他喜欢萧琴。
“大叔你知道吗,其实除了你我跟所有人断绝了联系,因为我觉得你一直以来都是我的朋友、哥哥,也因为我一直以来都觉得你不是造成我和薛平之间关系分裂的因素,因为薛平认为是因为你喜欢我的缘故所以她才不能和你在一起,我一直都觉得你是把我当朋友看的,也因为这个原因我才愿意和你说话,可是你说你喜欢我,那么以后,你就不用再联系我了,很抱歉,因为我不想再看到和过去有关的所有人,我想重新开始。”
萧琴说得斩钉截铁,沈言一句话都答不上来。像是思量了许久,他终于开口道:“你走的那天,我送你吧。”
“不用了,我想一个人离开。”萧琴淡淡地回他。
既然是离开,既然要告别,既然选择了一个人面对,那么就尽早地适应吧,因为以后的路,再跟他们没有关系了。萧琴在心里对自己说。
不知怎地,飞机起飞的那一刻萧琴笑了,不是因为马腾对她说对不起,不是因为他告诉自己当他发现他多么愚蠢之后决定举报秋妮;不是因为薛云强说以后薛平和她爸爸的生活费他会尽力去照料,如果以后他掌管薛氏,一定会帮助薛云天好起来;不是因为薛平说其实她发现自己对沈言的感觉从来都不是喜欢不是爱,而是一种被肯定和被异性关怀的渴望,她说她希望萧琴还能认她这个朋友;不是因为苏落对自己说——对不起,我居然成为一个伤害你的人;更不是因为在离开的时候,当秋妮对她说“其实我不恨你,我只是嫉妒你”的时候,她回了一句——其实我也不恨你,我只是鄙视你…
不,这一切都不是,那是一种在懂得亲情、爱情、友情都无法从一而终更有可能成为背叛自己伤害自己最深的利剑时的一种释然,那是对过往和成长彻底断绝的告别。再见了,曾经伤我最深的至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