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住了，轰的一声，顿觉春雷滚滚。
我怀疑在场一大半的人都听到了，二公主的脸色难看至极，站起来，甩袖愤愤离去。
我木木地抬头，看见小白蹙眉看着我，握着酒杯的手指节泛白，可见用力之大，鲍叔的酒洒了一桌子，惊讶地望过来。田公和田夫人也被这大举动吸引，目光打量着我，田宓愣愣地看着我，不知道在想什么，一旁的希儿和菲儿更是目瞪口呆。
这…这玩笑未免开得太大了？！
田昉倒是旁若无人地悠闲地坐下，好像根本不知道他的话造成了多大的轰动。
气氛顿时诡异起来。
“赢大公子到。”
我从来没有期望过嬴长其的到来，此刻却松了一口气。
“田公。”嬴长其大步跨入厅内，微笑地走向田公，“因事来迟，失礼了。”
“不敢不敢。”田公敢忙站起赔笑，让他坐在主位，“赢大公子到来，有失远迎，实乃臣之过。”
“我刚进之时，就觉着这气氛有些怪异，是否发生了什么？”我觉得嬴长其应该是听见了的，现在在这儿装糊涂是作甚。
“没没。”田公干笑，“只是小儿一时戏言，不必放在心上。”
嬴长其也没再追问，但目光却直直地看着我，看得我一阵凉意从脚踝处升起。
不管了，低下头，装石头。
这热闹的宴会一直持续到晚上，田昉一句解释也没有，我也没说什么，最后在大家假装的和谐下结束了。
等客人散去，我便被一个小丫头叫住，说是田公要见我，我无奈，该来的总要来的，倒是田昉抓住我，说：“我和你一起去。”
小丫头摇摇头，道：“田公猜到二公子可能会这么说，便特意嘱咐只让她一人前去。”
我摇摇头，拽开他的手，他去事情只会更糟。
“你别去了，我没事。”
小丫头带我来到一个偏厅，便告退了，田成和田夫人都在。
我跪下，头低垂：“婧儿见过田公、夫人。”
“你抬起头。”田夫人的声音很温柔，“叫什么？”
我照做，目光对上她：“回夫人，婢子名唤婧儿。”
“婧儿？”田夫人端茶的手微抖，难掩激动，“你…你居然叫婧儿？”
“莹儿…只是同名而已。”田成安抚着激动的田氏。
他们口中的婧儿到底是谁？他们好像都认识她，而且反应都很奇怪。
“你是府中的婢子？”田成代田夫人问道。
“回大人，是的。婧儿本是异邦人，随父亲做生意入的中土，不料途径此地被贼人陷害，母亲拼死将我从贼人手中救出，幸被田二小姐收留，收为侍婢。”临了不忘挤出两滴眼泪。为了这个合情合理的身世，我可揣摩了不少时间。
田夫人好像平静些了。
“哦？你就是昉儿前些日子向我求的那个婢子？”田成看我的眼神多了一抹兴味，“今日的梅花三弄也是你的主意？”
“回田公，是的。”
“哈哈，这个婢女倒是聪明伶俐，确实有吸引昉儿的本事。”田成捋了捋胡子，“你也知，昉儿的性子散漫，做事不讲分寸，他今年也有二十有四了，搁在别人家早就娶妻生子，每次我与他提及，他总是和我打马虎眼，哎，我与夫人都希望他能定下性子，做出一番事业。今日你也该看到了，嬴二公主对他青睐有加，文姬那孩子又是痴心得很，昉儿这一闹，不仅伤了和气，也伤了她们的心。”
说得真好听。
“田公可能有所误会，二公子的话本就是戏言，田公不必放在心上。”
“昉儿虽任性妄为，却从未在这种场合开玩笑。”
“婢子曾闻，天地之间人各有位，物各有主，非吾之所有，虽一丝而莫念，虽一毫而莫取。婢子一向安守本分，主仆之分，不可僭越，婢子对公子绝无非分之想，田公若是担心这个，尽可放心。”
“哈哈，好一个婢子。”田成大笑，“果然聪明。昉儿对你可是不一般啊，现在看来倒像是一厢情愿了。”
“田公言重了，婢子相信公子只是一时兴起，若田公不愿我与公子走得太近，将婢子调回二小姐那儿便是，婢子感激不尽。”
“你倒是识时务。”田成笑笑，“只怕昉儿也不愿。”
“若你能让他收心，别再胡行乱闹，其实将你许他做姬妾也未尝不可。”田夫人突然开口。
我吓到了，连忙说：“夫人莫要开玩笑。”
田成摆摆手，道：“这事也不急在一时，你先下去吧。”
“诺。”
退出偏厅，我心头怒火炽炽。好你个田昉，拿我当挡箭牌，你还能再过分一点！
其实只有我自己知道，这愤怒掩饰了我心底的慌乱，可能是田昉认真地表情震撼到了我，可能是…
“姐姐。”菲儿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那个…田公有没有为难你…？”
“没事。”我笑这孩子怎么还是这句话。
“二公子真得对姐姐…那个…”
看不下去菲儿的扭扭捏捏。
“没什么，二公子只是一时的推托之词，田公也是知道的，所以没有为难我。”
“还有…”菲儿犹豫了一下，道，“今日席上有位公子提及‘锁尘’一事，姐姐可还记得？”
“记得。”我挑挑眉，“莫非那公子后来又找你说了些什么？”
菲儿点点头，道：“他和他父亲都来找了我，问了我一些关于母亲给我的琴的事。”
“琴？”菲儿一直很宝贝的琴，难道那琴有什么来历？师晏一家是鼓琴世家，看出了些什么也不足为奇。
“他们…”菲儿有些担心，“他们不会把我的琴抢走吧？”
“没事，那对父子看上去也不像是这样的人。今天你表现得很好呢，应该也累了吧，早些回去歇息，别老是担心这儿担心那儿的。”我笑着拍拍菲儿的头。
菲儿也乖乖地点点头。
打发走菲儿，我也盘算着回房。
回廊尽头，竹叶簌簌。
我下意识地望向绿林深处，一袭白色晃过，眼熟得很。脚也不自觉跟了过去。
一片竹丛后，有两个人在说话，我悄悄地隐身在竹丛后，看着。
“璇儿。”男子说到，“你今日过分了。”
我微微蹙眉，这是什么发展。
“我本也就开开玩笑，没想到你今儿像是吃错了药似的，还当众钦点了一个小婢女，真让我意外。”
“璇儿，这事儿和婧儿无关，你别将她扯进来。”
“哟，心疼啦。”女子娇笑连连，“那你当初就不该让她见嬴长其。”
男子沉默了一下，道：“事情已经够复杂了，我不想再多生是非。”
女子冷哼一声：“生是非的是谁还说不准呢？总而言之，我劝你离那个丫头远一点，否则我们筹备了这么久的计划…你看着办。”说罢转身，似是要走。
我吓了一跳，怕被发现，旋即掉头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