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又是过了许久,薛晔的身体随着安然日日来的照顾,倒是强壮了不少,如今,已然是可以下地走路了。
看着薛晔一日日的变化,安然突然觉得十分的满足。这种奇怪的感觉,安然不明白,只是心中那与日俱增的满足却是令安然觉得高兴。
只是,薛晔慢慢地痊愈着,只是乾清宫之中的云翔却是不见好转,依然是到了正午却是一番痛苦的模样。
此刻,东方翔落座在那明黄的龙椅之上,独自一人。随侍的太监同侍卫们皆是被东方翔拦在了门外。
偌大的乾清宫之中,却是只有东方翔一人,精致的雕花大门,庄严的摆设,价值连城的珠宝玉器,雍容华贵的汉白玉台阶,这里的每一根木桩外貌虽然同寻常人家的椽柱相同,只是,那材质却是天与地的差异,乾清宫中的每一根木椽,却都是上好的紫檀制成,每一根拿到集市上去,都也是价值连城的宝物。只是,如今,却在这乾清宫之中作为了摆设,无用的很。
只是,即使再奢华的装扮也是敌不过东方翔心内的空洞与冷冽。良辰美景,却是无人共赏;美酒佳肴,依然是无人同享。
名为孤寂的字眼自东方翔的心间蹦出,顺着血管而上,却是自疲惫的眼眸之间跃出,在这透明的空气之中化作一缕无形的剑,就这样生生刺穿了东方翔的心。
恍惚之间,似乎是有一双柔若无骨的手攀上了自己的太阳穴,细细的揉捏着,不自觉地,东方翔的手攀上了太阳穴。
那样真实的感觉,令东方翔有些恍惚了,这双柔若无骨的手自己是多么的熟悉,岂不就是自己十来岁那年救下的安然,如今却已然是长成了那般倾城的模样。
只是,此时的安然在哪儿?为何不在自己的身边?东方翔凌厉的双眼之间有些迷蒙,只是,东方翔的眼前是整片整片的暗无天日,无论自己如何徘徊,如何冲撞,即使是用上了自己最引以为豪的功夫,却依然是逃不过这黑暗的牢笼。
突然,东方翔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眼神一变,指尖一用力,太阳穴传来一阵剧痛,却是自己太过用力,将太阳穴刺的生疼。
东方翔终于是回过神来,没有安然,没有柔若无骨的双手,什么都没有,空荡的宫殿之中,只有自己一人。
空气之中有些生冷,东方翔着了许多,此刻却是依然觉得森冷,冷风却依然是不知道从哪里灌入,浮动之间,东方翔的胸口却是疼痛了起来,明明并非是正午,只是东方翔的心却像是要炸开似的,又像是有人用刀,正在上头划下一道道的划痕,此刻,正汩汩地冒着鲜血,顺着心房而下,自喉间喷涌而出。
鲜红的血液在东方翔的眼前化作零零碎碎的血珠子,落在地上,落下点点的血痕。东方翔眼色冰冷,缓慢地扬起衣角,狠狠地擦去嘴角的血红,衣角在脸上划过,却是落下一道血痕,较之方才看来,却更是触目惊心起来。
目光森冷地如同暗夜里的孤狼,高昂着头颅,遥望着天际。透过打开的门,东方翔朝着天上望去,虽是一片的漆黑,却依然是有些明亮。再抬头,却见天空之中,一轮圆月堪堪而挂着,如圆润的玉盘,不知这月亮之上,又是否真的有月宫,是否真的有嫦娥?如果真的有嫦娥,那么嫦娥又玉兔么?若是嫦娥没有玉兔,那她是不是也如同自己一般孤寂呢?
东方翔朝着天上望去,今夜的夜色的确是不错,确是个赏月的好时节。民间,应该还有花灯,有庙会吧。这样思索着,东方翔却又是想起了那烟花祭,似乎还过去不久。在烟花祭上,自己还陪着安然一同看那昙花一现的烟花。
只是,东方翔忘记了,烟花祭那日,他,却并不在安然的身边。烟花祭的那一日,东方翔,却不知去了哪里。
陪同着安然逛烟花祭的,是云霄,是云湛,却决然不是云翔。云翔忘了,记不得了,他只记得他对安然的好,却不记得对安然的坏。只是,这样想着,心中对于安然,却是更加地怨愤起来。
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东方翔的嘴角勾起了一丝魅惑的笑容,原先有些苍白的脸颊此刻也是增添了不少的红润。
那薛晔受了自己一掌,怕是活不了了吧。这样想着,东方翔心里的阴郁,却是好了些。既然别人不让他好过,那么,他自然也是不会让别人好过。只是,东方翔过于自信,却是忘记去确认那薛晔是否还活着。
东方翔不知道的是,他心中怨愤的二人,此刻,却正是在街上的庙会之中闲逛着,好不闲适。
薛晔在安然的照顾下早已转好,今日,定要拉着安然去外面走走。
两人走到集市,这才惊觉街上人山人海,却是热闹得很。薛晔抬头,望了望天上的一轮圆月,却是好笑。他二人,却都是忘记了,今日,居然是中秋。
街上人来人往,商贩不断。两人许久未曾出门,此时见了,倒也不觉得心烦,只觉得热闹的很。
许是沾染了街上的人群的喜庆,安然的眼中也带着平日里没有的平和。安然素来不是清冷,便是淡漠,只是在今日这样好的月光之下,安然却是难得的温和。
瞧了瞧身旁的薛晔,却依然是平日里那副平静无波的模样,却是丝毫未被身旁的热闹所感染。安然觉得无趣,撇了撇嘴,便也是不再言语。
今日,两人都是一身白衣。安然今日竟是婉了发鬓,只剩下一绺靓丽的秀发微微飞舞,如淡烟般的柳眉,一双黑曜石一般的双眸在这黑夜之中却是依然清亮,闪着喜悦的光芒,小巧的鼻子娇俏地立在中央,却是挺立秀美,冰肌如雪,却是有些异样的苍白,只是红润的唇却是娇艳欲滴。安然的身材有些纤瘦,却很是高挑。一身白色的纱衣,却像是笼在安然的身上,随风而动,却像是有了生命的东西,随着安然的莲步轻动着,时不时被风儿吹起的衣角之下,一双精致的绣花长靴,却也是如雪的白,不染一丝一毫的尘埃。
再看身旁的薛晔,今日,薛晔身上便是着了安然差人做的那身白衣。因着那伤薛晔清瘦了不少,那身白衣穿在身上,却是有些大了。安然也曾嘲笑着薛晔,只是薛晔却只是晃了晃头,却是将这白衣穿在了身上便不再脱下。
安然无奈,却也不和薛晔一般见识。相处之间,安然便更是觉得,眼前的薛晔有时候,却是真真是个孩子。
只是,安然赞叹,这人就算是清瘦了不少,穿着那身衣服却真是好看的很。白衣挺立,裹在薛晔颀长的身上,却是立体了不少,更显风华。薛晔剑眉堪堪落入两鬓的黑发之中,黑发因着安然的补给此刻已然是柔顺黑亮,丝毫看不出之前的枯燥。脸颊之上更是多长了些柔,显得英挺了不少,尤其是那双如大海深处一般幽深,漆黑的眸子,却是恢复了往日的风华,时不时划过几缕戏谑和随意,却是夺尽了这日月的光辉。薛晔本也算是薄情之人,只是如今的一身白衣,倒是给薛晔添了方便,却更是显得神圣不可侵犯起来,只是,却没了让人臣服惧怕的味道。
安然雪白的裘衣,此刻却披在薛晔的肩上,白色的皮毛泛着光,却极为明亮。安然的手中还抱着时不时东看看,西瞧瞧的小狐狸,却是在安然的怀中晃来晃去。安然有些无奈,却是光顾着怀中的小狐狸,根本无暇顾及两旁的景色。
两人所过之处,武都的百姓却是不由自主地让开了道了,却是怕惊扰了这两神仙一般的人物。
安然同薛晔都是不在意旁人的眼光之人,如今人们主动让了道路,倒是给安然同薛晔添了不少便利,两人不必同拥挤的人群挤来挤去,一时之间,安然却也不顾怀中调皮地乱动的小狐狸,倒是煞有其事地观察起两旁的景色来。
这武都的庙会较之西京,却是差不到哪里去。安然似乎都还记得,就在那次庙会之上,安然见到了自己的二姐夫,彼时,安然却还不认识葛钰,待到再见之时,安然才知晓原来那日在庙会上偶遇的人,即是自己的二姐夫,是自己的二姐苏乐的心上人。
还记得那也,自己同云霄的一番生死经历,还自己,自己就是在这样一个夜晚,撞见了云翔给自己设好的骗局,之后所有的欺骗与被欺骗,大概都是自那场庙会开始。
而今日,却又是这样一场庙会,唯一的不同,却是自己的身边,不是昔日的人。看着身旁平静的薛晔,安然的心中却只觉得安然,是真正的安然。
两人只是静静地走着,就这样立在薛晔的身边,安然却觉得连自己的心境也是沉静了不少。
只是,这样好的夜晚,却注定得有个煞风景的人。
“这位小姐,让本公子陪你去小憩一会儿,陪着这样的软柿子有什么好的。”来人声音清朗,夜幕有些深了,却依然是挡不住男子出尘的飘逸,却是生得目似朗星,貌若潘安。只是那言辞之间的随性却是显而易见的。
安然瞥了薛晔一眼,却是差点儿笑出了声来。今日,薛晔穿的一身白衣,本是显得儒雅不少,只是这几日来薛晔虽然好转了许多,只是却依然是有些纤瘦。加之出门之前自己怕薛晔会受寒,于是便取了自己的白色裘衣披在了薛晔的肩上,当时,自己倒也是没有多想,如今,这男子一说,安然还真的觉得,薛晔此番模样,可真是“惹人怜爱”。
自上而下斜瞥着安然,却是毫不费力地看到了安然眼中的戏谑,薛晔眸光一闪,眸眼之间却又是有些暗沉,目光所及之处,不是那美貌男子,却是安然。
下一刻,安然却是真真笑出了声来,因为她听到薛晔低沉的好听嗓音散在自己的耳边:“公子您貌若潘安,才是生得美貌如花,怕是潘安见了你,都是要到一边去的。”薛晔说得诚恳,那美貌男子也是听得受用,安然却是一个没有忍住就笑出了声来,一男子被人称赞美貌如花,居然还能够受用。安然似乎觉得,自己今日是真的遇见奇人了。
那男子却仿佛是浑然未觉的模样,转头看着安然,却是有些疑问:“美人儿,你有何见教?”
安然挑眉,却是未着一词,依然是眉眼弯弯,乐得将烂摊子都推给了薛晔。
薛晔剑眉微皱,却还是揽下了这吃力不讨好的活,只是眼前的男子似乎是比两人想象的还要难缠一点,至少,薛晔的心中却是决然没有打算要陪着男子去那什么破地方,只是,男子话语一出,薛晔还未来得及拒绝,只见身边的安然却已是跟在男子的身后,正朝着落在后头的自己递来一个戏谑的眼神。
薛晔一愣,摇了摇头,却依然是追了上去,剑眉之间堆起一座不大不小的山峰,只是那狭长的眼中却是淡淡的温和。
那热闹的庙会之中,不知有没有人瞧见,那两名同样白衣的男女,女子在前,男子在后,一脸不愿,却依然跟随着女子,而前方的女子,却是在男子看不见的地方,眉眼弯弯,笑得开怀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