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昨日之日不可留
晓梦残阳2018-11-07 14:373,440

  安然无言,却是习惯性地朝着薛晔挑了挑眉。薛晔不置一词,却又是靠在藤椅之上,似是在思索些什么,又似是在享受着这安然的时光。

  安然见此,撇了撇嘴,却也不再言语。

  看着云湛一脸欢快的模样,安然却不知为何念起了云湛方才唱着的歌谣,念着念着,安然竟是情不自禁地唱了起来。

  一时间,清幽的小院之中,却是飘荡起安然清润的嗓音,唱演之间,余音袅袅,不绝如缕。

  小院幽深,却听一清亮的女声唱着: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我生待明日,万事成蹉跎。世人若被明日累,春去秋来老将至。朝看水东流,暮看日西坠,百年明日能几何,请君听我明日歌。”

  期间或高亢渺远,或低沉叹息,旋律婉转,却又含着些凄凉与悔恨,此番尽数融合在了安然的嗓音之中,却是水乳交融,一时之间居然难舍难分起来。

  女子清亮的声音较之于儿童,却又是柔和上了不少。只是,此时这柔和的嗓音,带着些哀伤,带着些责备,似是在责备世人浪费光阴的行径,又似是在哀叹这世上的时光,便是如同那沧海一粟,永无止境,却又似在催促世人,珍惜这世上的每一寸光阴,怜取眼前之人,却无到了容颜迟暮,才来歌一阕那后悔的曲谣。

  清润的嗓音在几人的心头化开,却又激起了万千思绪,诸多感慨。只有云湛不明白那其中的意思,只是听得安然唱得动听,便也聚精会神地听着。

  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云湛居然想起了昔日那白发苍苍的老头,总是唱着这歌,自己,便是从那个老头那儿听来的。那老头,严格地来说是自己的师傅,只是却不让自己称他为师傅,嘴里常常念叨的,却是什么在意了,那便是要失去了云云,云湛听不明白,却也能自老头的言语之间感受到成片的哀伤,如同大雨将至时铺天盖地而来的乌云,遮蔽着整片的天空,不留一丝缝隙。

  云湛所感觉到的,便是那样的悔恨。

  而如今,安然的歌声落在几人的耳中,却都是有些哀伤散开。每个人,各有各的悲伤,越想去隐藏,却是欲盖弥彰,藏无可藏。

  云霄的眼中浮现的,却是昔日的云湛天真的模样。明明安然的词句之间皆是明日,云霄却不知为何思索的,却是昨日。

  云湛那不安的眼神,是云霄心中最为害怕的东西。云霄下意识地望向云湛,却见云湛眉眼之间竟是与平日里的心性不相符合的哀伤。落在云霄的眼中,却是深深刺伤了云霄的双眼。

  薛晔闭着双眼,轻靠在藤椅之上,有些乏了。只是,安然空灵清润的嗓音却依然钻入了薛晔的心中,却是激起了千层波涛万层浪。

  只道着时间还多,只道着年岁尚好的自己,拥有的最多的,却是时光二字。却忘了时光正如白驹过隙,悄然而逝。

  费力地抬起头,瞧着安然闭了双眼的模样,薛晔胸口一阵剧痛传来,却不是因为安然,而是因着伤势。

  重重地倒在了藤椅之上,薛晔有些气喘吁吁,却是惊醒了睡梦中的小狐狸。小狐狸悠悠转醒,却只听见安然清润的嗓音在这小院之中奏响,小狐狸觉得好听,悄悄竖起了耳朵,却是仔仔细细地听着。

  安然嘴里吐着圆润的音符,心中却是盘旋着云翔那用尽全力的一掌生生打在薛晔的胸口,薛晔一口鲜血喷出的模样,心惊不已。

  只是却又庆幸着,如今,薛晔依然存于这世上。念着薛晔生命无危,歌声便是转而有些清雅的欢快,落在众人的心中,却又是一副豁然开朗的模样。

  时光易逝,中间曲折,只是,至少,我们所珍爱的,我们所疼惜的,却仍然都在我们的身边,不曾离开。

  女子的声音转而轻快了不少,仿佛是一股力量,推搡着几人朝着一片光亮的出口而去,待到自回忆之中走出,几人却都是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安然亦是,下意识地瞧向薛晔,却见薛晔紧闭着双眼,已然又是昏睡了过去,陷入了沉沉的睡眠之中。

  安然一愣,抬走,却见太阳已然是西沉了大半,懒懒散散地背对着薛晔的方向。安然眉头一皱,这个人,定是生出不少寒意了罢,只是居然还是这样硬撑着,真不知是谁竟生出这样倔强的人来。

  三步作两步走到薛晔身边,握了握薛晔的双手,脸色却是有些变了。薛晔的双手,冰冷得较之那冬日里的寒冰,却是好不上多少。

  安然此番轻轻抚上薛晔的手背,居然冷得一阵寒颤,指尖触摸之处,竟是毫无温热。这样的薛晔,仿佛是一具死尸一般,冰冷的可怕。

  安然的面色有些变了,身后的云霄也是个会察言观色的人,此番见安然面色一变,知道薛晔定是昏睡过去了。

  一手抓过薛晔的右手,置于自己的肩头,一手勒过薛晔的腋下,却是将薛晔整个人架了起来。薛晔冰凉的手落在云霄的颈间,云霄一个颤抖,差点将手中的薛晔扔出去。好在云霄及时止住,薛晔这才免去了倒地的麻烦。

  安然一愣,跟在云霄的身后,却是盯着薛晔的身子,眉头又是深深地皱了起来。无论看了多久,这样瘦削的薛晔,安然依然是看不习惯。如此想着,安然心中便暗暗计划着给薛晔补身的计划。

  此番忙碌之间,几人却都是忘记了方才的小插曲,只余面前的这一桩麻烦事。云霄倒是习惯了,不慌不忙地将薛晔置于床上,盖上棉被,又是嘱咐着安然去弄个火盆来,薛晔此时的身体,受不得凉。

  安然听言,便是出了房门,只是安然却不知道那火盆是放在哪儿了。那该死的子陌自午后不久便不知去了哪儿。

  安然心中暗骂着,却开始在厨房不断地翻找起来。只是,似乎是找遍了厨房所有的角角落落,安然却是依然没有发现火盆的所在,当下更是咒骂起子陌来。

  远在布庄的子陌连着打了许多喷嚏,心下却是有些莫名,不知是谁如此缺德,竟然在背后叨叨别人的不是。

  子陌一点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已是在无意之间,正在叨叨别人的不是了。而安然却是丝毫不在意,将子陌从里到外骂了个遍,却依然是没有找到所谓的火盆。

  心下有些烦躁了起来,却见门外,云霄一身蓝衣,已然走入,三下并两下的便是找到了那所谓的火盆。

  安然一愣,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安然心中疑惑的很,眼看着云霄自下方杂乱的柴火堆之中翻倒出那火盆,自己寻了许久的东西就这样被别人丝毫不费力地就找到了。

  云霄面带笑意,似是了然的很,下一句话,却是噎得安然半句话也说不出:“薛晔说的,他说你定是找不到,叫我来寻。”

  沉默,长时间的沉默,安然的脸色一阵漆黑,云霄却是乐得高兴,眉眼高高上挑着,却是灿然模样。

  安然一愣,却又是安慰着自己这并不是自己的家,自己自然是找不到的。只是,下面自云霄口中说出的话,却又是令安然愕然。

  云霄轻抚挑高的眉眼,却依然是温润,漫不经心地吐着颇为庄严的话:“世人总是只能看到自己脚下的东西,却看不到自己头上的东西。只是,安然却是相反,安然见得多的,却是自己头上的东西,却不见得见过多少脚下的东西。只因着,人站得高了,便习惯性地将别人踩在了脚下,安然时时做的是被踩踏之人,却又不失能息事宁人的人,自然是要看清那人的面目,而后狠狠地报复。只是,安然脚下之人众多,安然却从来不做得踩踏别人的事情,自然对于脚下的事情,关注的不多。久而久之,安然便是养成了这样的习惯,脚下的东西,便是很少去注意。”

  “薛晔的原话。”云霄眼中一道白光掠过,却是让人惊艳,只是美男在前,安然却是没有心力去欣赏。

  听得云霄的话,安然一愣,听到云霄的第二句话,安然的心中闪现的,竟是如今薛晔已是能一口气吐出这么多的字眼了,看来是有些好转了。

  只是,安然不知道的是,薛晔只是多了几个片段,其余的,多是云霄心里的话语。只是如今,却全是算在了薛晔的身上。云霄也不介意,这才发觉放下了心中的执念之后,云霄,却是活得愈发风生水起了起来。

  安然被云霄的话说的一愣,心中却是思及,自己过去的那些年的时光,却又真是如此。短短几百字,却是道出了自己的过去了。

  像是回应一般,安然的口中轻哼了起来,落在云霄的耳中,虽又是自己未曾听过的调子,是自己未曾见过的词,只是,自安然的口中吐出,却又是这般的赏心悦目,云霄醉了,却是醉在词中,而非醉在曲中。那词中的一字一眼,皆是落在云霄的心间,震颤了云霄搏动的心灵。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销愁愁更愁,是谁存得这样的豁达,才能写出这样的词句,云霄久久不语,却是思绪万千。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

  蓬莱文章建安骨,中间小谢又清发。

  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揽明月。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销愁愁更愁。

  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安然的歌声成为萦绕在了这僻静小院之中,却是成为了这一日最后的声响,响彻在这方天地之间。

  昨日的期盼与失落,仿佛都随着这歌声而走远了。

继续阅读:第35章 八月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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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然如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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