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快要入秋的缘故,天色黑的早。这才卯时刚至,天色便已经昏昏沉沉地,看不清楚。
树梢上隐隐有乌鸦略过,发出恼人的叫声。
安然的嘴唇依旧是红得可怕,肿胀得厉害。安然依然穿的是那朴素的红衣,此刻却又是精简了不少。手腕之处以缎带束缚,一头青丝也束了起来,以玉簪固定。这一身装扮,安然却是穿出了三分柔媚,七分飒爽。端的是巾帼须眉,分毫不让。
云翔果然不在宫中,远山之上隐隐可见明亮的火光,火光虽小,却逃不过安然的双眼。云翔果然在哪儿,安然哀叹一声,眉眼之间却尽是决绝。
这一夜,安然突忆起二姐姐苏乐和二姐夫葛钰,还有东方阔那刚落地的孩子,如今却不知道是过得如何了。安然此刻心冷,苏乐怕是还不知道苏韵已是香消玉殒,若是知晓,苏乐怕定是要闹上一闹的。
世人都知先皇驾崩,谁曾知晓随着东方青城而去的,还有一个苦命的女子呢?
是夜月色朦胧,却是皎洁。夜已有些深了,却还隐隐能见到前方的道路。若是眯起双眼,安然甚至能见到沐浴在夜幕之中的青绿的树木,此刻却转为墨绿,在黑夜中只能勾勒出线条一般的轮廓,却是看不清枝叶了。
将房里的蜡烛尽数点上,明亮的火光倒映出安然玲珑的身影,在墙上一动一动的,煞是动人。此时的安然却是一身行囊,似是远行模样。乾清宫里的雕花大床静静地坐落着,紫檀之上雕刻的尽是游龙戏凤的辉煌模样。浴火的凤凰高昂着头,扑扇着翅膀,与那游龙针锋相对的模样,却是对极了安然的胃口。但安然由始至终都未触碰过一下。今日却是看着这张所谓的龙床,似是能想到来日云翔与不知名的妖艳女子,在这张龙床之上寻欢作乐的场景。只是想想,安然却是眉眼骤冷。
这地方与安然并无一点关系,安然一个雁过无痕自窗框之中掠出,一个惊鸿过影便已经落在乾清宫的屋顶之上,透着漆黑的夜色俯瞰着这个硕大的宫廷。
安然屋内的灯火依旧,摇曳的光影晃动之间,却再无安然清丽的身影。
安然如矫健的燕子,在房屋顶上蹿动。一跃一落之间间或扬起安然并未束起的衣摆,似是开在午夜的昙花,虽只是一现,却让人惊叹。
经过翰林院,安然却是堪堪在顶上落定。想着是否要同苏乐见上最后一面,犹疑了半会儿,却还是作罢,毕竟,安然是安然,并不是真正的苏荷。况且,安然这一见面,日后云翔追问,怕是会给苏乐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翰林院上黑影一现,扯动了丝丝薄弱的空气。若有人看上一看,却能见到安然清冷决绝的背影,拉开了另一个故事的序幕。
在凉风之中穿梭的安然不知道,在那宫廷之中,有一个男子,容颜清润,心中莫名一阵,却是望着天空中的一轮圆月,瞧上了许久,却依旧是看不出个所以然来。那男子,却正是云霄。
云霄不明白心中说不清道不明的乱是何事,只是觉得,今夜的月似乎特别的圆润,月光也较往常清冷了不少。眼前的景物或多或少,都蒙上了一层轻轻浅浅的薄雾,为这夜色平添了不少朦胧。月色久久不变,云霄却是有些乏了。
听闻床上的云湛不满地嘟囔了一声,云霄这才惊觉冷风顺着自己半开的门灌入,吹得屋内的雕花木椅都吱吱地想了起来。圆桌之上斟满却丝毫未动的茶水有不少落在了桌上,顺着桌子的纹理淌着,床上的云湛却依是睡着,一双小手拢了拢耷拉到了胸口的锦被,只露了个头在外边,倒是可爱的紧。
云霄轻轻一笑,清润的脸上泛着一丝宠溺的意味,当下却是关上了半开的门。透过狭长的门缝,云霄见到乾清宫灯火通明,却不知道此刻安然又在做些什么。
是夜,安然离了翰林院之后,却是再无诸多迟疑,暗暗运起全身的功力朝着远处的山顶掠去。红衣与黑发缠绵不休,几许张狂。
身边的树木快速地自安然的眼前一一掠过,却似是往日的回忆一般,离安然越来越远。
约莫半个时辰,安然却依然在燕山脚下站定,吐纳之间不见一丝紊乱。深吸了一口山间清冽而清爽的空气,安然仿佛觉得整个胸腔都冷了起来。运气全身功力,毫不费力地躲避着云翔设立的暗哨。安然一路顺风,只是突然之间,轻轻的“咔嚓”一下,树枝断裂的声音响彻在僻静的树林之中,“窸窣”几声,几只宿鸟堪堪飞上夜空,隐没在了这黑夜之中。
“谁?”暗处传来以冷漠粗犷的男生,安然却是嘴角一勾。安然还琢磨着要不要再弄出点响声吸引他们的注意,此刻听到这一个男声,却是正中了安然的下怀。
片刻之间,安然已经被几个身材高大的男子围了起来,红衣翻飞之间,却不见丝毫的慌乱。“我是来找太子殿下的。”风带着安然清冽如山间清泉不般的嗓音到其他的人耳中,赏心悦目的同时却又眉头紧皱。
“舒三小姐,太子殿下……”为首的男子彬彬有礼,定是知道太子本堂一诺的身边有一红衣女子。但安然没有给男子将话说完的机会。因为片刻之间,安然已是一个饿虎扑食,扑向了男子,模样宛若离了弦的箭矢一般。
安然的黑发虽已盘起,却仍是住不住地向后扬起,掀起一条冷硬的直线,似是地狱爱的勾魂之人,令人畏惧。黑曜石一般的双眼更是满布着璀璨的流光,兴奋不已,与一般女子放纸鸢时的模样如出一辙,在这黑夜之中更是亮得有些慎人。安然不知道,每次临敌之时,安然清冷幽深的凤眸里似是有光华流窜,亮闪闪地如同暗夜里的夜明珠。
须臾之间安然已是右手化掌,朝着男子的脖颈便是一个横劈。男子未料到安然会有此一招,还未来的及反抗便已经应声倒下,庞大的身体压在枯燥的落叶之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却是惊醒了呆愣中的众人。
“上!”一忙呆愣的众人恼羞成怒,直直朝着安然冲来,一抹清丽的笑容在安然的嘴角漾开,不自量力!
与此同时,“啪——”的一声,斑斓的烟火在空中炸响,安然眼眸一愣,嘴角却是连连上翘。这,正是安然想要的结果。
看着眼前朝自己扑来的众人,安然却是冷眸闪烁,一个横扫千军朝着众人扫去,众人一个不敌被安然打到在地,却又是不死心地朝着安然而来。
安然右手之间泛着森寒的冷光,不知何时匕首已紧握在手,素手轻扬之间泛起阵阵的冷光,却是令众人心寒的紧。
安然冰冷如天上之上的寒冰,嘴角的笑容有些嗜血,晚了!下一刻安然便又是几个旋转,双脚已经扣上了迎面而来的人的脖颈,安然双脚一错,又是一个旋转,那人的脖颈便已经被无情地折断,那人身子还来不及发出一丝一毫的呜咽,便已经毙命。安然旋转之间红衣围绕着安然旋转着,仿佛一曲美轮美奂的舞曲。但此时安然的动作却让人心寒,安然扬头,却见一人正挥剑看来,剑招华丽夺目,安然一个浅笑,手中的匕首轻轻滑过来人的颈动脉,片刻之间,那人已是毫无生机。
剩下的几个此刻正朝着安然急冲而来,此刻见到安然利落的动作,手中的剑招却是一愣。安然嗤之以鼻,中看不中用的东西!剑,只要能杀人就可以了,要那么好看作甚。
瞧见来人片刻的怯懦,安然却是一个旋转,稳稳在树林之间站定,等待着他人的攻击。若是这般贪生怕死,那云翔倒是真的有眼无珠了,竟是选了这般孬种作为护卫。
安然轻扬衣袖,轻轻拭去匕首上沾上的方才那人的鲜血,嘴角依然是毫无温度的浅笑,看在他人的眼中却端的是地狱来的魔女。
“妖女,我们跟你拼了!“来人高举着剑,高声地呼喊着,仿佛是在这人世间所说的最后话语一般,嘹亮的很,在这空荡之处更是激起了阵阵的回声,在安然的耳边久久地回荡着。安然眼中染上了半分笑意,此人临死之言,倒还真的是帮了自己。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道理,这些人却都不明白。安然一动未动,足尖勾起地上的几粒碎石,看似是不经意地一个送出,细碎的石子的破空之声都清晰可闻。只是愤怒中的人却不曾听得。
一粒小小的石子撞开粗壮的树干之上,一个反弹之后,却是朝着一人的太阳穴飞去。那人此刻还不顾一切地朝着安然冲来,下一刻动作却皆是一停,手中的剑重重地落在地上,手还僵硬地高举着,一双愤恨的双眼依然直瞪着,还未来得及闭上。太阳穴处,一颗不起眼的碎石嵌在太阳穴的正中央,却是回天乏力。
安然清冷依旧,却正瞧见迎面朝着自己冲来的人也是一愣,肚脐眼上六寸的衣袍之上,却是一颗碎石子大小的洞。若有人来看,却能发觉那人的百会穴之上亦是有着同样大小的碎石。
最后的两人同时倒地,却是惊起了不少的落叶,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那边的人,发生了什么事?!”又是一个沉稳的男声,比方才的男声却是浑厚了不少。
安然轻勾樱唇,终于,正主就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