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安气急,抖了抖脸颊之上还带着些肉的骨头,脸颊之上却是一片的湿漉,依然站着小狐狸留下的口水,带着些微的湿意,落在万安的笑脸。更甚者,还有以小长条的鸡肉,微微耷拉在万安的脸颊之上。
万安的脸色更是堪比沥青,用那袖子随意一抹,却是将那小长条的鸡肉生生按在了自己的脸上,像是一道本来就生着的伤痕,却是显眼的很。
武都的百姓从未见过万安这般狼狈的模样,一时之间,原本握在手中的筷子不知何时已经皆是落在了光滑的瓷盘之上,眼眸,却都是不约而同地落在那白衣的女子和一身狼狈的万安之上。
期间欢声笑语不断,若是不知其中隐情,甚至还有人认为此刻在这福满楼,正在上演一出好剧。
只是,门外的人自然是不知晓,那楼中的精彩剧情。
饶是安然这般心性,此刻却也实在是忍不住了,嘴角勾起了一丝大大的笑容,对面那男子滑稽的样子,倒是真像个高大的小丑。
安然尚且如此,更别提那好动的小狐狸了。不知是真像还是假象,安然却是隐隐见到小狐狸的脸颊之上有些微红,怕是憋笑给憋的。眉眼之间更是笑意流转,自眼眶的这边转至那边,却是离不了那契合的眼眸。
安然一眼望去,却见对面的男子此时已是红了双眼,五官紧紧地皱着,更是透着些惨不忍睹的意味,原先惨白的脸颊此时也有些赤红,却是滔天的怒气造就的。
安然只见万安朝着身后目瞪口呆的家丁们一个狠狠的眼神,已经被安然扔至门口的蓝衣的家丁们却是瑟缩了身子,却是意会,一个转身就出了福满楼,不知是朝着什么地方跑去,只是安然心中清楚,那家丁定是去搬救兵了。
安然轻叹了一声,未曾想到着一打,却是打出了祸来。
安然倒不是害怕,只是哀叹今日怕是又免不了要一阵繁琐,这几日来连日赶路,吃的都是咸菜干粮,今日好不容易有得这机会来着武都最好的酒楼吃一顿薄酒,却是又这样吹了,安然心中可惜,却是可惜的那一桌还只尝了一口的饭菜。
等到这件事情了结,却又不知道要等到何时了。虽是这样想着,安然面上却愈是沉静,岿然不动的模样更像是守护自己的领地的毒蛇。若无人进入,自然是相安无事。只是,若是有人踏入了自己的领地,安然却也决然不会姑息。
安然前世便是那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杀人无数,最后也是为人所杀,这才来到了这异世的大陆,遇见了这形形色色的人类。对于敌人,安然只有一个字,杀。只是,对于有恩于自己的人,也就是似云翔一般的人,安然却是碧落黄泉,永世相随。
只是,安然前世遭组织放弃,心中起誓来世定将自己的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无奈云翔百般欺骗,万般利用,已是将安然变做了心头上的一把尖刀,端的只是一把杀人的利器。
安然不愿如此,这才铤而走险,远走他乡。
如若不然,安然此刻也是定然定居在那皇宫之中,永生永世陪伴在云翔的身边。只要那是云翔希望的,安然便会帮助他得到,只因安然七岁那年,得云翔相救,这才得以幸存下来。
这般恩情,连带着朝夕相处多年生出的情谊,却是牵绊了安然多年的时光,令安然沦为了云翔的杀人工具,最终却是依然逃不过被云翔放弃的下场。
如今,安然已是孑然一身,倒也对对面的男子的凶狠的目光不甚在意。听得在座的人人士的言谈之间,安然大概摸清了,眼前面目可憎的男子叫做万安,却是武都的城主的独子,自幼集万千宠爱与一身,却是从来未曾受过这般屈辱。
安然的嘴角勾起一丝苦笑,也难怪这万安如今那可怖的模样,却是五官都集中在了脸颊的中央,倒是对得起面目可憎这个词了。
只是安然断然不曾想到,事情竟会到如今这般田地。眼前的人瞧着自己的模样,像是同自己有着深仇大恨,这样深切的恨意令安然有些不悦。
“贱人,你敢这般猖狂!你给我等着!”万安心中恼火的很,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只是絮絮叨叨的,一句话一句话地谩骂着,却也是不过贱人二字。
安然被那公鸭嗓一般的嗓音说的头晕脑胀,却依然只听见了贱人二字。看来着万安万大公子却也只是个胸无点墨之人,不懂得那骂人不吐脏字的理儿。
只是,万安的谩骂倒也是有些效果,因为安然此刻只觉得头晕眼花,却是轻抬素手,抚了抚额头。安然不出意外地感觉的眉心之间隆起的小山,在平整的脸颊之上就如今平原之上的山峰,定是显眼的很。
安然闭着双眼,再不看那万安,倒是看着一旁的小狐狸。小狐狸此刻也是恹恹的,显然是看过了戏,如今便觉有些无聊了。
世事都是如此,初始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斗志昂扬,势要一冲到底,得成所望,渐渐地,却都是力不从心起来。只是,有的人会顶着风浪与困苦前进,而有的人,却是中途放弃,再不相提。此番波折,却是浪费了精力却又是浪费了光阴。
只是,这样的状况在小狐狸身上无伤大雅,只因着那可爱娇俏的小狐狸,自是有人怜惜。只是,那独自前行的人,却未必是有这样好的力气,有得这样好的机遇。
安然紧闭着双眼,不疑有他,却是忘记了堂上小二的告诫。
一颗流星镖悄然自万安的袖间飞出,却是生生朝着安然所在的地方飞去,得了桌椅的遮挡,却是无人发现。
安然下意识感觉到危险,凤眸一眯却是错过了那含着剧毒的流星镖,只道是自己感觉错了。
安然下意识地看了眼万安,却是见万安有些扭曲的神色,却似是有些兴奋,又有些得意的样子。
万安这般模样令安然陡然惊醒,瞪直了双眼,那离自己不过尔尔的流星镖就这样闯入了安然的眼中。
就在离地面不远处的地方,一枚黑色的淬了毒的流星镖朝着安然飞来,划过一道水平的直线,却是森寒的很。
安然足尖点地,一个后退,后方却是退无可退。安然的面色有些冷冽,之间楼上一人飞跃而下,巧合的是正巧立在安然面前。
那淬过了毒的流星镖,就这样生生嵌在了那人的大腿之上。安然有些冷然,谁让这个人来救自己的!只是,心中却又是不忍,毕竟这人如今确是救了自己了。
子陌还未发现出了什么事情,就只见薛晔已经自雅间掠出,片刻之后便是一跃而下,如今便是成了这番模样。
“嘶——”薛晔的抽气声落在安然的耳中,却是不是滋味。明明不是自己要他相救了,只是结果却是这人救了自己,却也算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了。
安然从前不知道,原来救命恩人,也可以来的这般容易。安然本是以为,世人都是惜命的,怎愿为了他人而放弃自己的生命呢?
只是,也有那么一段时间,安然以为,云翔是愿意为了自己而付出生命了,只是,时光过隙,安然才知道,在云翔的眼中,只有权力,根本不曾有过自己的命,更何况是为了自己而放弃生命了。
此番想来,安然这才惊觉,云翔那日救自己,半是因着自己过人的容貌,只怕更大的,是看中了自己骨子里的杀伐罢了。
薛晔转头,却是见到安然的眉眼之间有些懊恼,更深的眼波之中,却是深深的无奈。轻勾了勾嘴角,薛晔放心地晕了过去。这毒,还真是有些棘手。
子陌自雅间之中跑出下方,却见到他家的王爷已经晕倒在了一白衣女子的怀里,不正是那日被打劫之时所巧遇的那名女子么?
“你家公子,中毒了。”安然见了子陌,倒也认识,当下便直起了身子,看了看躺在地上的薛晔,朝着子陌递去了一个交给你的眼神。
子陌的嘴角有些抽搐,这可不是他家王爷想要看到的结果啊,这女子,果真是无情的很。他家王爷为了救她而受了伤,这女子竟丝毫不在意。只是,也不排除他家王爷是故意为之的情况。
安然面色沉了下去,责备自己真的是有些过于放松了,连一名杀手所必须的警惕都已经消失了大半。
一方的空气有些凝滞,安然周身的空气都似乎是沉了下来,平静无波地缓缓流动着,静的没有一丝一毫的声音。
安然面色冷硬,风自大开的门口鱼贯而出,却是扬起安然洁白无瑕的裘衣,露出里头白色的衣袍。
已是秋日,安然的身上却是羽蝶翩飞,一派的春意,同这外头的萧索却是有些不搭的紧,却是叫人眼前一人。那衣袍,那少女,皆是如此。
安然清冷如冰如雪,却是同那白色搭得很,此番模样,却是如同九天之上的玄女,纯洁动人。只是此刻,安然并不是九天之上的玄女,而是那地狱里来索命的魔鬼,漆黑的眼眸之中闪过一样的红,眼波流转,面色却是清冷异常。
厅中之人了然,原来是小情人替这女子挡了,这小情人倒也是情深意重,武都百姓见两人衣服的面料如出一辙,眼中皆是笑意。
只是安然的面色却是陡然一黑,你们哪只眼睛看到她们两人是情人了?瞥了一眼薛晔身上绣艺与面料都同自己身上一模一样的白袍,安然生生忍住了要将这白袍撕碎的冲动。却是见到了薛晔大腿的白袍上,一个不大的漏洞,还是落入了安然的眼中。安然心中生出一种莫名的轻柔,便是温和了些。
万安的脸色由红色转为紫色。红色,是见了安然遗世独立的模样,更是坚定了要将此人据为自由的念头,紫色,则是安然清冷的脸色令万安没有来得生出一些惧意来。这在万安二十余年的生涯之中,却是绝无仅有的事情。
只是,安然还未来得及动手,却被子陌的一句,“糟了,公子的毒扩散了!”给惊醒了。安然心中一顿,暗骂着遇见这个男人,就像是遇见了自己的克星。
子陌见安然一顿,却又是立刻折了回来,素手搭上薛晔的脉搏,却是有些虚弱。再一探那毒,却是已经扩散了不少。按常理来说,这毒是不该扩散地如此之快的,只是如今却是真真扩散了,却不知是为何。
子陌冲着薛晔递去一个眼神,正思索的安然没有见到,薛晔的嘴角勾起了一丝极淡极浅的笑容,几乎是天山雪莲一般的初绽,却也是极为耀眼。
薛晔暗暗将置于衣袍之间的手自腿下抽出,方才,自己为了加速毒的扩散,却是以内力趋之,加速了血液的流动,那毒自然也就扩散地快了。薛晔将自己的一身浑厚的内功藏于一处,却只留下些松松散散的功力。薛晔心中清楚,安然这诊断,却是断然不会如此自己,也有信心自己的小把戏根本不会被人发觉。
只是,薛晔似乎是忘记了那雪白雪白的小狐狸,小狐狸虽然不懂,却是见到了薛晔嘴角的笑容,只是因为养眼的很,这才并未揭穿。薛晔若是知晓,倒也定是要感谢那小狐狸的,毕竟小狐狸不经意间的隐瞒倒是替薛晔省了不少的事情。
安然不欲多留,只是冷冷地白了一眼子陌,那眼中的鄙夷明明白白,倒是令子陌有些不好意思,也只得堪堪拂过鼻头,却是并未言语。这是自家王爷的要求,自己又有什么办法,难道让自己同自家王爷作对?就算是借他十万八千个胆子他也不敢啊。
子陌只是摇了摇头,遇见了这样的女子和对这样的女子感兴趣的自家王爷,子陌也只能够自认倒霉了。
看着那已经将自家王爷的手臂放在了肩上,正欲支起自家王爷高大的身躯的女子,子陌其实想说,让我来背吧。
只是,安然看了一眼子陌孱弱的模样,却还是径自扛着比安然高大了不少的薛晔,朝着医馆走去,那眼中的鄙夷丝毫未加掩饰,却是尽数落在子陌的眼里。
子陌也不介意,只是看了看驮着自家王爷的那个虽然高挑却依然纤瘦的女子,一时之间也有些莫名,这女子,当真是奇女子。大街之上驮着以高大男子,居然仍是面不改色的模样。
小狐狸被安然留在了酒楼,却是有些委屈。那满眶的泪水打了几个转,小狐狸却也是认命地撒着腿追了上去。安然那雪白的裘衣此时裹在两个人的身上,却是有些挤,只是那庞大的目标,却是小狐狸最好的帮助。
斜眼瞥见小狐狸在人群之中穿梭的模样,安然的嘴角勾起一丝宠溺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