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自悬崖之上落下,这才片刻光阴,安然却觉得世间已过了千年。此刻,安然凤眸圆瞪,受伤已用备用的匕首划开几道深深的口子,透过破碎的衣衫甚至都能见到里头的森森白骨。
安然嘴角勾起一丝苦笑,脸色憋得有些铁青。安然委实不曾想到,自己会受的这般重的伤。此番能不能离开,却都是个未知数了,只得用这样的方式,力求还有一丝的清明了。
安然屈肘,用尽全身力气将匕首深深地插入坚硬的岩石之中,却仍是挡不住安然下落的力道,生生直沿着匕首切入的地方向下摩擦而去,安然的耳边尽是匕首与岩石摩擦的声音,时不时还有细碎的石头搭在安然清白如纸的脸上。安然疼得嘶哑咧嘴,五官都紧紧皱在了一起,显得狼狈不堪。
粗糙的崖面将安然本就有些破碎的红袍几乎摧毁,安然的侧面尽数裸露在了空气之中,隐隐可见安然的冰雪肌肤和柔软的腰身,安然的脸上更是白中带黑,却是懊恼不已。
安然右手紧握着匕首嵌在崖上,生怕一个放松就真成了一缕孤魂,只得飘荡在这人间了。
安然滑落的速度一点点的降低,安然却依然看不见悬崖的低端。安然有些疲惫,一股温暖的气自丹田之内涌出,借着手臂打入这悬崖,安然还在下落的身影却是陡然不停,在原地摇晃了几下之后终于静止不动。
安然这一出手,却是冷汗直冒,滴滴沿着疲惫却依然熠熠生辉的脸颊而落,不知落向了何方。安然的脸色有些铁青,甚至是有些发紫,气息不匀,只觉得自己已经快要脱力了,冷眸扫过身上斑驳的伤痕,皮肉翻飞,却又夹杂着自悬崖之上落下的碎石和泥土,看起来有些不堪入目。饶是安然这般坚毅,却也是不忍去瞧。
安然脸色颓然,却只有眼神依然清亮,黝黑的瞳仁旋转着,打量着这悬崖。突然,安然的双眼之中迸射出了强光,是一种名为希望的东西,生生点亮了安然本就清亮却有些失望的双眼。
就在安然下方不远处,似是有一洞穴。自安然所在的地方望去,却只能见到一团漆黑的光影。但就是这样一团子漆黑的光影,与这灰白的岩壁比较,在安然的眼中却是如山间仙境,妙不可言。
安然奋力将匕首拔出,轻嵌入崖面,任自己沿着崖面下落。果然,在安然的下方不远处真有有一个崖洞。安然收起匕首,双手紧抓着崖洞上方的硬石,一个挺身,安然的身体便向着洞内飞去。再无力站定,安然重重的摔在了洞内,平静的洞内立时尘土飞扬,以安然为中心向四周飞散。厚厚的尘土顺着鼻孔和口腔进入,安然不住地咳嗽了起来,却是连以手去挡的气力都不存了。方才那一跃,却是将安然全身的气力都一扫而光。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安然仿佛觉得自己是个土财主,却是将自己所有的力气都压榨一空了。这譬如虽然有些世故,安然却觉得应景得很,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笑意,安然沉沉睡去。
安然这一睡,不知睡了多久。安然再次睁眼之时,却是一阵刺眼的光传来,安然措手不及,堪堪以手臂遮挡,同时紧闭了双眼。
隔了一会儿,安然这才睁开双眼。看到四周的模样,却是吓了一跳。
安然脸上都埋了一层厚厚的灰尘,身上更是尘垢满布,仿佛是一条厚厚的棉被。安然的嗓子有些疼,却是因为吸入了不少尘土,卡在喉头确是有些难受。此刻安然仿佛是去泥土中滚过了一圈的模样,看不出原来的风华绝代,却像是个小乞丐。
安然身上的衣服已经破碎零落,条条片片地搭在安然的身上,却是衣不蔽体。安然大片如雪冰肤几乎都裸露在外,上演着一番旖旎景象。倒是拖了这厚厚的尘土的福,安然居然不觉得冷。
安然以手支地,站起了身子,抖落了身上的泥土,却是连身上本就不多的红衣连带着里头的亵衣也是一同抖落,零零散散地落在了地上。
安然省神清气爽了不少,身上的伤也是好了三分。看着自己身上只着了一件大红绣花的肚兜,低头,却只见到白皙的修长美腿裸露在空气之中。
安然苦笑,自己究竟是睡了多久,却是连衣服都发了霉了。
“咕咕——”几声,安然还有些奇怪,转念一想却是轻笑不已,原来是自己的肚子发出的声音,在这空荡的山谷之中清脆又悦耳。
安然环顾四周,正瞧见自己带来的包裹散在不远处,里头的衣物和粮食都四散在尘土之中。安然缓步上前,随手捡起自己带来的糕点,却是同云霄时常做给自己的别无二致,只是没有云霄包装的那般精美罢了。
安然素手轻抬,拾起地上的糕点,五指轻拈,拍去糕点之上的尘土,秀眉有些皱。这糕点还能吃么?
无奈肚里空空,实在是饿的紧,安然只得尝试着将糕点放入了嘴里,眉眼之间尽是怀疑,倒像是个寻常女子了。安然不知道,安然秀眉轻皱的模样,却是惹人怜惜,犹疑的模样,让人顿觉可爱。
安然只咬了一小口,便是脸色一黑,急急将口中的糕点吐在了地上,眉头更是皱得紧。一股子霉味在安然的口中蔓延,充斥着安然的口腔。
安然难受地有些咳嗽,这才能瞧见安然黑黑的微微下陷的眼窝。瞧着手里依然拽着的大半块糕点,安然确是可惜。
无奈地扔掉手中的糕点,安然拾起地上的衣物。一半灰,一半艳红,却是不搭的紧。安然好笑,自己这般模样,倒真是像街头的小乞丐了。将火红衣袍穿在身上,安然这才打量起自己所在的这个岩洞。
确是再普通不过的岩洞,许是风力的侵蚀,许是水力的冲刷,这才形成了这个普通的岩洞。但没有这个岩洞,安然这番也就不会存于这世上了。
安然踱到东边,看着下方的山崖,这方的雾气较之山顶,却是稀薄了不知多少,甚至隐隐可见下方的翠绿。安然心知,此地离那山谷,确是不远了。只是自己的伤势只好了三分,这山谷之中盘根错节,险象丛生,自己不知能否闯过。
安然轻抚着胸口,一时有些为难,空空肚里令安然有些无奈。安然本就伤重,这要是再得不到补给,怕也是危险。
安然犹疑之间,正欲跳下悬崖,突闻得一阵子“窸窸窣窣”的声音,安然一愣,转头,却是见到一只通体黑色的大老鼠,正抱着安然丢下的发霉糕点,啃的不亦乐乎,嘴巴一开一合之间,依稀可见森森的白牙,泛着尖利。
安然此时不至于痛苦不堪,只是胸口依然是火辣辣的,呼吸起伏之间有些麻,有些痛,却是并未生命危险。安然也不奇怪,知道自己身上的伤本就好得快,当下也并未多想。
此时倒是饶有兴致地看着自顾自吃得不亦乐乎的大老鼠,甚至忘记了自己还没有吃的。大老鼠转过身子,举头,似是在安然身上停伫了几秒。
两两相对,安然倒是将大老鼠鼓鼓的肚子看了个清楚,骤然觉得自己的肚子瘪瘪的,极没有气力。安然一笑,心道自己怎么同这畜生比较起来了。
“嗖——”一声,安然袖间的匕首直射而出,眨眼之间,大老鼠已经被直直地钉在不远处的岩壁上,四肢向外摊开,却是抽搐了几下便歪了头,再没了动作。
安然累极,胸口又是一阵疼痛,却是比方才来的剧烈了不少。安然眉头一皱,别了别嘴,表示对自己到现在还不能运功的状态表示不满,却也无可奈何。安然手扶了胸口,眉头紧皱的模样,倒是若西施般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了。只是却无人有缘见得,安然更是无从知晓。
费力地弯下腰,安然动作有些凝滞,手中的黑老鼠已经没了生气,耷拉着脑袋被安然抓在手里。安然拔出匕首,带出一柱的鲜血。将老鼠平放在地上,安然正手执着匕首,在老鼠肥油油的肚子上一划,露出里面的内脏,血红血红的模样,不堪入目,而安然却是仔细地挑拣着。
突然,安然一愣,却瞧见老鼠的腹中一块巨大的肉块,正是因为这肉块,老鼠才显得这般肥壮。安然不知晓,这前来觅食的鼠类,却也是个即将要做母亲的人了,而自己这一匕首下去,两鼠却都是没了活路。
安然手中的动作一停,不知为何想到了东方阔,还有他那年幼的孩儿,却不知道如今生活的如何了。
她的二姐姐苏乐,如今还在云翔的手中。二姐姐和二姐夫又该如何?
但此时,无论是今日这一桩,还是出逃的这一桩,安然却都是回不去了。安然从不后悔,既然做了,那便要有准备去接受所有的后果,哪怕,又是整片整片的杀戮。
安然找到心脏之处,匕首一挑,血管被安然挑断,前一刻还勃勃跃动的心脏此刻已经落在安然的手中,安然皱眉,却还是将血红的心脏放入了自己的口中,咀嚼了几下便就着口水吞下。樱唇之上还残留着鲜红的血液,安然却并未搭理。
安然面色冷冽,却是继续寻找着……
不是没有食过生食,前世的杀手生涯让安然对野外生存的事宜清楚的很,也知道老鼠是这世上最常见的肉食补给。田野之中有田鼠,家中有家鼠,树林之中便有仓鼠等等。
此时,不知为何,安然却感觉格外反胃,甚至有了想要呕吐的感觉。但安然紧闭着双唇,似是感觉喉咙口即将呕上口腔的心肺,安然一个吞咽,却又是生生吞了进去。
安然不知道,以安然的死为中心的火焰,烧光了苏家的一切,隐隐有烧到安然身上的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