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泪光，暗淡的夜空下，莫展辰的面容也带了几分模糊，脸颊触手冰凉，即使裹着毯子，也没有变得温暖，陈浩伸出手，一遍又一遍的抚摸他的脸颊，泪如泉涌，他们对未来有那么多的期待，怎么可以至此便戛然而止？陈浩茫然的想，到底谁能来告诉我，我到底应该怎么办？到底还有什么办法？
泪水打湿了莫展辰的脸颊，陈浩伸手轻轻的擦拭，而就在此时，莫展辰的眼脸又一次缓缓的打开了。
陈浩的心中猛地一动，死死的盯着莫展辰，“宝宝，宝宝，你听的到吗？”
暗夜的微光下，莫展辰的眼睛依旧漆黑如点墨，却失去了夺目的光彩，不再顾盼神飞，即使是直直的看着自己，却也丝毫感觉不到他的心灵。
泪水蜿蜒而下，他压抑了太久，惶恐了太久，即使明知道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不是自己，却忍不住一遍又一遍的自责。他哭泣着轻轻的贴上莫展辰的嘴角，泪水太过苦涩，甚至盖住了莫展辰的味道，他却依旧固执的撬开唇瓣，舔舐撕咬着企图得到哪怕一丝丝的回应。
可结果除了失望，还是失望，陈浩渐渐失了理智，越是得不到回应便越是疯狂，渐渐地，淡淡的血腥气在他的口腔里弥漫开来。心脏一阵刺痛，无奈、惶恐、迷茫夹杂着无力感席卷而来，并不强烈，却仿佛一点涟漪，渐渐的扩散到了他的整个心房。
陈浩猛的抬起头来，却发现莫展辰的眼帘不知何时已经闭合了，眼尾还沾着两滴泪痕。
陈浩抖着手将泪痕擦拭下去，“是你吗？宝宝？是你吗？”
“陈先生？”一个女声在花园的入口处响起，“陈先生你们在这里吗？”
陈浩置若罔闻，只是一心追问，“是你吗？宝宝？是你吗？是不是？告诉我，是不是？”
护士循着声音找了过来，“陈先生，病人需要做日常检查记录了，请尽快回去吧？”
“护士，他是不是快醒了？你让医生再来做个检查，你去通知医生，现在就去！”
护士是个棕色皮肤身材高挑的姑娘，她看着陈浩的满脸泪痕，怜悯的开口道：“陈先生，病人昨天刚刚做过全面的检查，即使有所好转，一天的时间恐怕也不会有太大的变化，请你们先回去做一下日常检查好吗？”
陈浩知道护士说的没错，可刚刚的感觉对他的震撼太过强烈，“也许会有奇迹呢？请你通知医生再来检查一遍。”
“陈先生。”护士为难的说，“您的主治医生已经下班了，你看，可不可以明天再做检查呢？”
“不。“陈浩坚持，“就是现在。”
医生在美味的饭桌上被紧急召回了医院，临走时对自己的妻子抱怨：“哦，我讨厌这些有钱人。”但是等会客厅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之后，陈浩说的话却让他膛目结舌。
“医生，可以再检查一遍吗？”
医生难以置信的眼神终于恢复正常：“不不，陈先生，天哪，真是难以置信！”
“医生！我问你能不能再做一次检查？”
“当然可以，但是在此之前，我可以确认一下你的话吗？”
“可以，怎么确认。”
“你是说你可以感觉得到病人的感受？”
“是的。”
“那么……我是不是可以认为，我们对病人做唤醒治疗的时候，那些外部刺激您都可以感觉的到？”
陈浩咬咬牙，“如果你说的是那些非人待遇的话，是的。”
医生坐了下来，摊开纸笔准备记录，陈浩皱了皱眉头：“医生，我不希望今天的谈话有任何泄漏的可能。”
医生摊摊手：“好吧，陈先生，如果你坚持的话，那么，我不做记录，但是相关的询问你可以接受吗？”
“可以。”
“你是感知正常的人，所以对你来说可能痛苦了一点，但是对于病人来说，这种程度的刺激是必要的。请问，你和病人之间出现这种现象已经多久了？”
“将近两年的时间。”
“那这种现象是突然出现的？还是逐渐出现的呢？”
“突然出现的，但是刚开始的时候我只能感知到他的心理感受，对于直接的身体感觉并不能感知的到，身体的感知。”陈浩看了看病房的方向，“是出现在他昏迷之后。”
“那么你对他的意识感知还存在吗？”
“这就是我坚持请您再来做一遍检查的原因，刚刚，我确定他的确有心理波动。”
“你不介意我做个小小的测试吧？”
“你打算怎么做？”
“很简单，你呆在这里，我进去对他的肢体一次做一些刺激，如果你能准确的说出顺序，那么，我相信你们之间的确存在你所说的第六感。”
测试很快完成，医生看着陈浩递给他的纸条，顺序一个不差。他激动的搓了搓手，“真是难以置信！陈先生，最后一个问题，你们之间的这种第六感，是单向的还是双向的？”
陈浩迟疑了一下：“我不太确定，但是单向的可能性更大一点。”
“虽然有点小遗憾，但是陈先生，这已经是上帝慷慨的馈赠了。虽然PVS（植物人）的诊断在临床上通常要超过十二个月才能确定，但是我们现在使用的药物，进行的都是强加的刺激或者说是绑架修复的作用，因为它的这种特性，我们通常建议使用不超过三个疗程。而一般情况下，第一个疗程结束还没有出现明显好转的病人，我们会建议采用现有的常规疗法。”
陈浩点头：“这些你在今天已经介绍过了。”
“是的，但是重点在于。”医生热切的看着陈浩：“我认为你们之间的第六感，有助于病人的自主康复！”
陈浩猛的挺直了身子：“自主康复？什么意思？”
“陈先生，”医生舔了舔嘴唇，“我们在研究PVS病症时，曾经提出过一个设想，我们认为PVS状态下，人的意识并不是完全丧失的，之所以会表现出PVS症状，是因为他们与外界沟通的桥梁被切断了，就好像我们的手机信号被屏蔽了一样。他们的意识是完整的，外界的刺激也是正确的，唯一缺失的，是中间沟通的媒介。我们这么多年一直想揭开这个谜题，却毫无进展。”他耸了耸肩：“你知道，人的意识就像灵魂一样，让人无从下手。”
陈浩静静的看着他，心里却掀起了滔天巨浪。“但是我可以。”
“是的！”医生狠狠的敲了一下桌子：“你可以！你既然可以感知到他的意识活动！那么你要做的，就是成为他与外界沟通的桥梁，然后进一步的唤醒他！”
“我该怎么做？！”
“这个…”医生摊摊手：“我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如果可以跟他的意识建立沟通，那么，任何药物都比不上人类自身的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