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吃什么?”我拿出十二分的温柔轻声问,“我给你补补”她摇摇头,什么也不想吃。我很无措,出病房到护士室,咨询有关补身子的措施,“产妇都这样的,多吃一些有营养的东西,慢慢就会恢复的”她幽幽地说,一点也体会不到家属的焦急情绪,也许早已见怪不怪,职业麻木了吧。
我到超市转了一圈,买了一大堆的营养品和补品。雅图却一点也吃不下。我当然体会不到她此时的心情,孩子生下来了,守护她的却不是孩子的父亲。生活真的太爱跟人开玩笑了。我一勺一勺地喂她只喝了一点纯奶,她连下床上洗手间的力气也没有。却要坚持去看孩子。
我抚着她,她身体轻盈得好像一个仙女。我把她引向婴儿保育室,在孩子的保育箱前,我看到一张充满慈爱的幸福甜蜜的母亲的脸。忽然,两道清亮亮的泪水从鼻翼两侧流下来。好像泣露的茉莉花,在雪白的空间里洒下点点滴滴。
“给宝宝起个名吧”她抽噎着微笑说。“望子成龙吧,那就叫韩龙”。
转眼两个月过去了,在我的精心照顾下,雅图母子都基本恢复了。雅图的脸上有了红晕,水汪汪的像一朵新绽开的茉莉。孩子的小脸上也有了肉,但是我越瞅那眉眼越和我有差距。只好默认为是变异的缘故,我对雅图的忠诚绝对信任。
直到出院后的一个星期,王欢让我帮她审核资料,作为她的上司我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她却以此为借口非要请我吃饭。我拒绝不了她再四的邀请,盛情难却,只好欣然赴约。没想到刚好被去超市给孩子买奶粉的雅图撞上。我刚刚打电话说公司加班,这时的我百口难辨。
我和王欢刚刚坐在酒店的餐厅里,王欢站在我的背后隔着椅背搬着我的肩膀。很亲热的样子,好像一对情侣。雅图进来了,冷冷地看着我。我赶紧把王欢的手拿开。
“雅图”我说。雅图没说话,拿起桌上的一杯鸡尾酒,一下泼到我脸上,头也没回地走了。我的脸上辣辣的,刺刺的,凉凉的。酒花飞溅,酒气四溢,好像破碎的茉莉花。我呆坐了一会,拿起风衣走了。“哎——,你——”王欢在后面喊,我没有理会她,大步走出酒店。
“雅图”人未到声先到,我还没有进屋就喊。
“走了,抱着孩子刚走,也没说去哪儿,问她不说就风风火火地走了”保姆说。
我赶紧追过去,我知道她去了哪儿,她一定去了结婚前父母送给她的大房子,装满茉莉的大房子。我站在房门外,听到了孩子的哭声和雅图哄孩子的呓语。我拉响门铃,她放下孩子走过来隔着猫眼大概看到了我。后面传来孩子更加剧烈的哭声。“雅图,是我开门”我说。雅图不屑地瞅了一眼猫眼外的我,决绝地走了回去,任我怎么拉铃,怎么叫门,始终没开。我落寞地开车回去。
“好一朵茉莉花……”我心中一喜,以为雅图回心转意,没想到却是王欢,“你有什么事?难道害我还不够惨”我对着手机吼了一通,立即挂上。我很后悔,对雅图造成的伤害不知还能不能补救。我这个混蛋,都做了些什么?居然连一点点的诱惑也经受不起,你还能做什么?我用力地想让谁痛打一顿,然而四周只剩空寂寂的空气,和自己唉声叹气的回音。
守着空寂的屋子,我一夜未曾合眼,天刚黎明,我就起来了。在屋里转了一圈,又走回来。我决定给雅图打电话深刻检讨,告诉她我一定痛改前非,守候她一只终老。可是,任性的雅图根本连解释的机会也不给我。她根本不接我的电话。我无助地看看四周,周围共同使用过的熟悉的东西更加深了我对雅图思念。吃过饭,我没有去公司,开车直接去雅图那儿。我决定此去一定要让雅图开门,负荆请罪。让她打我,捶我,或者让我跪地板,跪搓板,跪钉板都行,只要她能原谅我。
我过去时,大门紧闭。雅图母子大概还没有起床。站在门口等了好大一会,听到孩子的哭声我才摁门铃。雅图抱着哭着的孩子走出来,从猫眼看到是我立马回去了。一上午,我就站在门外,摁了无数次门铃,她走过来淡然地说:“你回去吧”我说:“雅图,我错了,我一定痛改前非”。然而雅图并不为所动。冷冷地说:“这种事,没有谁对谁错,你回去吧”孩子又哭了。我说:“我想孩子了,你总得让我看看孩子吧”。没想到她却撂下一句让我吃惊得掉出眼珠“孩子不是你的”,说着又走回屋里。
“什么?”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究竟是她故意气我,还是真的?我焦急加上气愤,不住地按门铃,雅图终于过来开门,脸上冷冷地,没有什么表情。开过以后没有说一句话,就直接走回屋里去了。我急忙地跟了过去。孩子又哭了,雅图拿出奶瓶给孩子烫奶,我赶紧抱起孩子走过去。低声下气地说:“雅图,我错了,其实你误会了,我们根本没有什么”我知道自己说的话明明自己都觉得是在说谎,可是,我还是要说那是真的,她刚刚把手放在我肩上你就来了。“够了!”雅图说“我不想听你们的故事,我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沉默了一会,她感觉自己的失态,心平气和地说“寒城,你难道没有感觉到这段时间我们之间好像隔了一层什么东西。”我的眼睛瞪大了,我也说不上来,自从有了小韩龙,自从我妈来了以后,自从王欢被心语发现,我们之间真的似乎多了些什么,不再是单纯的爱和单纯的生活,是什么加入进来,这些搅浑了纯真的杂质到底是什么,一时还真说不清楚。
“不,雅图。你一直都是我的唯一,一直到最后”
“你以为这话我会相信吗?”雅图反问。
“寒城,别自欺欺人了。我们之间已经出了问题,不可能再回到从前了”
“不会的雅图,我们说过会一起慢慢变老的”这样的话现在说起来竟感觉那么的遥远,遥不可及,而且慢慢地渐去渐远。
“别骗自己了,寒城。你知道自己昨天做了什么吗?”雅图淡淡地说。
“不,雅图。那只是误会”
“误会?”雅图冷笑一声,像在嘲笑自己,也好像在嘲笑我的小儿科谎话。
两个人都沉默了一会,雅图喂完孩子,把奶嘴从孩子嘴里轻轻拿出,孩子吃饱睡着了。她轻轻悄悄地走进卧室,把孩子放下。又走了出来,用手拢了一把耳边的头发,在我对面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