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鞑子。”这四个字讲得很轻松,却是用尽辛练全身的力气。
话一脱口,在场的三个人各是不同的反应。
章修齐不悦地翻了翻白眼,转身自顾自地离开。
姜臣惊讶地瞪大眼睛,不断地上下打量辛练,彷佛第一次见到似的。
陈思儿则是神魂为之一撼,呆站在一旁。
辛练知道章修齐负气离开,他没有任何挽留的动作,依然将注意力放在远方的星空。
章修齐这一走,气氛变得有些尴尬而凝重。
卫士们沙哑又带着沧桑的唱腔,伴着有些寒意的夜风,更显孤寂。
辛练揉了揉鼻子,期许鼻腔中的烧焦味能淡些。
脚下这一片古老森林,白天差点被贺军那票人给烧了,幸亏及时阻止,不过灾情仍然惨重,触目可及尽是令人发指的惨状。
七头灵虎因贺军他们身亡而解了血契,但摄于白阳虎的兽威,乖巧柔顺地缩在洞穴口不远处。
“呵,我辛练活了二十几年,头一次觉得,当个鞑子是件不赖的事。”辛练声调已经尽量保持平静,却仍是带上些许哭腔。
陈思儿闻言,泪水再度流下,不自觉地走向前去,抱住了辛练有些落寞的背影。
“我懂…”陈思儿小声道。
姜臣害羞地走回洞穴去,打扰别人的姻缘,可是天理难容。
辛练对陈思儿的反应感到有些惊讶,旋即偷偷窃喜起来,心想:“总算打动思儿姑娘了。”
他非常体贴地将陈思儿的身子搬正,搂着她的小蛮腰轻轻一跃,稳稳地坐在一根粗壮的大树枝上,甜蜜地享受浩翰无际的明亮星空。
陈思儿看着辛练的脸,深深地爱上眼前这个英俊的男人。
为什么她有如此大的转变?
因为辛练体现了一种非常罕见的人格特质,这种人格特质对于异性而言,无疑是最厉害的春 药,所以陈思儿中招了。
她靠在辛练厚实的胸膛,沉醉在粉红色的梦幻中,慢慢地进入梦乡。
辛练见此,微微一笑,突然唱起寇骨族的歌谣来。
这歌谣是谁教的,他已经不复记忆,但是偶然地会出现在他的梦里。
醒来时,总让他懊悔不已,因为他痛恨身上流着鞑子的血。
这是耻辱,更是卑屈的烙印。
就算他后来藉由杨雄的肉身成为修士,他仍然忘不了自己是鞑子。
可是,耶律虎无私奉献的崇高气节,让辛练突然发现,他跟寇骨族是不同的,他也能够跟耶律虎一样,成为一个让人钦佩赞许的伟大人物。
辛练诚实坦白地面对自己、接纳自己。
体现了这种罕见的人格特质,完善了他的整个灵魂。
横阻在修行之路上庞大的阴影,剎那间灰飞烟灭,辛练的修为更上一层楼,晋升筑基期中品。
此时的他,并没有察觉,只是自顾自地唱着歌谣。
不知唱了多久,只见东方天空露出鱼肚白,突然卫士的歌谣声嘎然而止。
辛练露出疑惑地表情,也停下了嘴里的歌谣。
继而爆发一阵哭天喊地,耶律虎辞世了…
另一头。
无名小岛上。
土行旦贪婪地吸干最后一块灵石后,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长春子那张没眉毛的老脸。
土行旦有些厌恶地过头去,哼了一声,立起身来。
“我说老矮子,你有需要这样对待你的救命恩人吗?”长春子有些恼怒地道。
土行旦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嘴角一扯,道:“哼,你老酒鬼的脾气我比谁都清楚,要不是那袋东西,你会那么好心救我!?”
长春子登时有些语塞。
一时半刻找不到反击的话语,急得直跳脚。
土行旦冷冷地上下打量长春子一番,讥道:“哼,那么多年没见了,还是一副穷酸样,看来…你掌门师兄还是压得你翻不了身呀!?谁教你当年脑子坏了,把掌门宝位拱手让人,如今才落得这种下场。”
长春子一听,额头上的青筋条条暴突,指着土行旦大骂:“直你娘的老矮子,你不讲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骂声之大,连猴儿岛上都听得一清二楚。
土行旦见长春子被他气得不轻,满意地挑挑眉毛,被断仙蛊搞得凄凉落魄的委屈,就此一扫而空。
这时,土行旦才注意到,岛上多了一座高耸入云的古塔。
“练宝阁!?师弟什么时候跟灵宝宗那票人搞在一块了!?”土行旦看见朱门上的匾额,疑惑道。
长春子被土行旦讥得不爽,根本不想理会他的问题,自顾自地喝着闷酒。
“回禀前辈,这是主人杀了铜宝子得到的。”一旁默默无语的冯超恭敬回答。
他以为这练宝阁是铜宝子的,其实不然,是锡宝子的。
土行旦朝冯超一看,是个身形魁梧长相粗豪的紫脸汉子,脸上似笑非笑,豪迈之气迎面扑来。
突然,他的神识查觉到冯超身上有一股亲切的异样感觉。
随即瞇了瞇黄浊的眼睛,脸上浮现诡异的神色。
冯超突然感到一股寒彻心肺的杀意,不自觉地运起地王锻体。
土行旦突然暴起发难,五根铁爪猛然抓向冯超。
长春子及冯静看呆了,这土行旦该不会伤到脑子吧!?怎么对自己人下手!?
任凭冯超本事再怎么高超,也敌不过土行旦神鬼莫测的破天一抓。
毫无悬念地落在冯超小腹上,整个人被轰出数百丈远,重重地砸在海里。
“老…老矮子,你疯了是不是!?那…那是你师弟收的仆人呀!?”长春子被这幕吓到,讲话都有些不利索。
冯静着急地眼睛都红了。
土行旦冷笑一声,脸上的表情诡异极了,活像是邪神转世。
“小子,别再装了,老夫知道你没事。”土行旦轻描淡写道。
“没…没事!?”长春子及冯静都傻住了,被土行旦这惊天一掌打到,不死最起码也废了,怎么可能没事!?
只见一个人影窜出水面,稳稳地落在土行旦面前。
冯超一点事都没有,不过身上的长袍又毁了。
“呵,小子,你的地王锻体练得不错。”土行旦看见冯超皮肤出现紫金光泽,脸色铁青道:“没有浸淫个十年以上,绝对没有这般火侯,不要告诉我,这是我师弟教你的!?”
登时,无名小岛上的气氛为之一窒。
冯超没料到土行旦会来这一招,仓促之间,也不知道从何解释起,索性就老实闭上嘴巴。
如此作为,放在他人身上或许可以收到功效,但对土行旦而言,无疑是更加深他的敌意。
土行宗早已全宗灭绝,仅有的传人全天底下除了他之外,就只有师弟叶起云。
现在莫名其妙跑出一个人,教土行旦如何冷静?如何接受?
他向来是狠辣果决之人,见冯超闷不吭声,索性直接杀了。
一拍百宝袋,量天尺悍然射向冯超,随后金刚神力、金刚锻体两重神通发动,整个人冲向前去,务求第一时间将他立斩面前。
电光火急之时,一座巨鼎从天而降,结结实实地挨了量天尺一记,当的并发一阵轰天巨响,无名小岛差点化为乌有。
但量天尺只是虚招,真正杀招乃是土行旦悍然一拳。
土行旦毫不保留地将两重神通扎实地轰出。
漫天风沙袭卷而过,露出一道高大魁梧的身影。
“师…师弟!?”土行旦惊讶道。
挨了土行旦一下,叶起云脸色有些苍白,好在他大病初愈,威力不到三成,要不然很可能活生生被打死。
“呵,幸亏我想到这件事,连忙赶了回来,要不然冯超真的就没命了。”叶起云一脸尴尬道。
土行旦寒着一张老脸,问:“师弟,你该不会背着我干了什么事吧!?”
叶起云摇得头都快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