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说沈度说得全无道理。江家在这件事里,当年看,是被牵累,可是孟祁然现在回过头再去审视,却觉出很多不一样的东西。
江家其实是受益者。
如果说时念做的事情只是表面上帮了倒忙,实际还是帮到江家的话,那时念的死又是怎么解释?
时念没有帮到江家,害得江民山差点前途不保,也说不过去。因为时念一心是想要得到认同,那样跟孟淮安才有可能。
这中间,有太多的不了解。
迄今为止,如果不是那条项链,江家和章家都一直藏得很深。
或许这条项链本身不是答案,它只是一个引爆的导火索。
如果能够明白,那就是时雨有能力解决问题。
不能悟出来,那就跟秦海他们一样,觉得那不过是一条很普通的项链而已。
孟祁然抽完一根烟,床上原本已经安睡的时雨却醒过来了,发现人不在身边,下意识地寻找。
敲了敲玻璃窗,孟祁然摁灭手里的烟的同时,回头看到时雨。
时雨裹着睡袍,睡眼惺忪的样子,好像一只小奶猫。
眼下小奶猫气鼓鼓得,又有点可怜巴巴,正等着他去哄。
孟祁然走进去,隔着衣服将她打横抱起来,“怎么突然醒过来了?”
“发现你不在身边睡得不踏实。”
时雨闭着眼睛,声音也是委屈沙哑。
刚才做了一个噩梦。
她吓醒了。
习惯孟祁然在身边,时雨在夜里看不到他会睡不着。
现在才感觉,整个心里面都安定了。
怀里就跟抱了一个小孩似的,还是很爱撒娇的那种,孟祁然只觉得心要化了,又是亲又是哄。
身上有冰雪的冷气混着烟草的气息,时雨并不讨厌,仰头在他下颌上亲了亲,又心满意足得睡过去。
那种熟悉的体温,来自于爱人的身体,是她夜里的盔甲。
深冬之后很快就到春节。
江牧峥最开始的时候,恢复得不顺利,但挺过最开始的一个月,接下来恢复得很快。时雨最近一次去看他,江牧峥已经能够坐起来吃饭,自己使用筷子。
时雨一直都有问过蓝心愿,蓝医生,江牧峥的恢复情况,但亲眼看到又是一回事。
江牧峥先前那个糟糕的样子,还历历在目,当时感觉天都暗了,峰回路转,时雨眼泪无法控制。
江牧峥给时雨递纸巾,“没事的,时时,舅舅很快就会站起来,又像从前那样。”
就像是诗人说得那样,冬天到了,春天还会远吗?
时雨跟江牧峥说了一会话,江牧峥要去上康复课。
他也不要时雨送,自己下床,坐上轮椅,行动的过程全靠手。
“有小徐陪着我就可以了。”
小徐是江牧峥以前的部下,轮休就过来帮忙照看一下,个子不高,但却是全国散打冠军,可能是因为冬天穿衣服的原因,还以为他瘦瘦小小的。
真是人不可貌相。
小徐有些不好意思得笑了笑,“就是,我力气大着,这些事情女孩子不好做,我来就可以。”
时雨虽然放心却还是坚持送江牧峥一起过去。
毕竟难得来一次,想多跟江牧峥说会话。
江牧峥问起时雨最近的工作,一切都挺顺利,聊着聊着就聊到了过年这件事上。
“你今年是去孟祁然家过年吧?”
时雨怔了一下。
低头想了想,“舅舅呢?舅舅你去哪儿过年?要不你去我家吧,过年那天把你接回家里面吃饭,或者是我们都到医院里面来过年也行的。”
江牧峥挑眉,“过年那天我有事。”
“您有什么事情啊?总不可能现在这个状态就开始恢复工作了吧?那可不行啊。我要找你们领导去投诉。”
“不是工作。”
江牧峥顿了一下,似乎在想怎么措辞,“我已经有约了。”
嗅到一丝八卦的气息,时雨追问,“过年那天?过年那天有约?舅舅你是不是不想跟我一起过年找个借口骗我呢?还是你怕麻烦我啊?没什么好麻烦的。我可一点都不觉得麻烦。”
正说着话,电梯打开,门外站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身姿迢迢,手上夹着记事本,正在跟旁边的人说话,在看到他们的时候,笑意收了收。
“蓝医生。”
时雨主动跟人打招呼。
江牧峥现在恢复得这么好,时雨还是挺感谢她的。
蓝心愿点点头,“又来看你舅舅。”
蓝心愿往旁边让了让,轮椅几乎是挨着她的,江牧峥忽然开口,“蓝医生,我今天下午的康复你不全程跟着了?”
蓝心愿人都已经走进电梯,小徐手快,把电梯按住,蓝心愿嘴角抽了一下,“我等会有事,现在你的情况有我师哥在就够了。”
“什么事情比工作还重要?现在不是上班时间?”
“是呢,我们这个工作哪儿有上班下班的区别,你先过去,我稍后就来。”
江牧峥这才满意一样,冲着小徐点点头。
电梯这才不发出报警的声音,慢慢关上,蓝心愿吐出一口气。
心里说,这个男人怎么能这么旁若无人得逼她。
她可没办法忍受那些人的目光。
穿着这身白大褂那就不仅仅是一份职业了。
时雨特意在康复室门口等着,江牧峥进去了之后也不急着开始,非要等蓝心愿过来。主要是先前负责江牧峥的老教授这几天回家去了,毕竟要过年了,把康复的计划做好留给蓝心愿负责。
蓝心愿急急忙忙赶过来。
师哥打了好几通电话催她,蓝心愿想装死都不行。
江牧峥得罪不起,师哥是这么跟蓝心愿说的,谁的面子也不给,只有蓝心愿能搞定。
说得好像,她蓝心愿面子特别大一样。
时雨看着蓝心愿进去,又站了一会,准备离开的时候,却见从走廊另外一头走来一行人,看到领头的人那威严凛然的模样,时雨捏着的包收紧力道。
来医院这几次,还是头一次看到江民山。
时雨心里有怨气的,她也问过特意请来照顾的护士,也说了没见过江家人。
所以现在看到江民山出现在这,时雨脸上浮现出冷笑的神情。
似笑非笑得看着江民山,一步步走近。
这个人她见过的次数不多,可是每次看到他,都觉得陌生又充满距离感。
在他的眼神里看不到任何亲情的暖意。
同样的,时雨看这位的眼神也没有温度。
他来看江牧峥,可能是因为江牧峥又有了完全康复的可能性,概率还很大。
很现实的一个人。
江民山视线掠过时雨,只在她的身上停留三秒钟而已。
跟看陌生人没有区别。
“这边请。”
带江民山过来的应该是医院的领导,非常尊重。
即将擦肩而过的时候,时雨开口,“我有些话要问你。”
江民山脚步顿住,“你觉得你有资格跟我说话?你舅舅要不是因为你,怎么会有今天。即便是他现在恢复得很好,你也还是个罪人。他本来可以过得很好,这个时候早该去入职,顺利往上调,现在好了,恢复正常人行走的能力,会不会留后遗症还不知道,如果我是你,根本就不会有脸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