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风波诡谲,朝堂亦不太平。
楚临风今日出王府是为了应高炳志的约。依照两人如今的合作关系,高炳志对楚临风并不吝啬于自己的关系人脉,与幕僚之间的谈话也并不避讳楚临风,毕竟很多时候楚临风看待问题总是比他们更为全面,有时甚至能一针见血的指出问题所在,高炳志也不是傻子,这样的人才他又怎会放任不用。
“眼看着又要到缴税纳赋的日子,户部又要到了秣马厉兵的时候了。”高炳志坐在上首,他一边看着手里从各地送来的折子,一边对着下首的户部尚书黄玉林说道。
被高炳志这么一说,黄玉林自然是跟着长叹了一声,“要核清各地缴纳的税款有岂会是件容易的事情,这里头的关系错综复杂,稍稍走错一步便是万丈深渊。”他顿了顿,眉目有些下沉,“只不过我最近听说,近日里龚侍郎与御史走得很近。”黄玉林口中的龚亮乃是户部侍郎,位居户部的第二把交椅,被黄玉林压在底下有十年之间,如今陡然和庞术亲近,其中司马昭之心,恐怕路人皆知。
高炳志皱了皱眉,他看向一直坐在一旁品茶不语的楚临风,“你怎么看?”
楚临风见高炳志把问题抛到了自己身上,自然也不好再在一旁看戏,在黄玉林灼灼的目光之下,楚临风缓缓点了点头,“要在你这纳税里头做出点文章,并将之嫁祸于尚书身上,这实在不是一件难事。”
“那我该如何是好?”
楚临风朝黄玉林比了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如果我是你,我便假借身体不适之故将此事全权交由龚亮负责,届时化明为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黄玉林眼神一亮,楚临风这话正中了他的下怀,他早便想除去龚亮,可奈何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如今楚临风这一点拨,无疑是给他找了一条明路,他忙不递的从位子上站了起来,而后朝高炳志抱了抱拳,“相爷,臣这就下去准备。”
高炳志瞥了一眼脸上浮着雀跃的黄玉林,又看了一眼淡然坐在一旁的楚临风,半晌后,他冲着下头那黄玉林摆了摆手,“退下吧。”
及至黄玉林的身影在书房内小时不见,高炳志复又皱起了眉,他看向坐在一旁的楚临风说道:“这黄玉林亦不是个能堪当重任的,若不是有我在后头扶植,想必他早就被那龚亮拉下了台。”
“舅舅明知如此,又何必要在黄玉林这一棵树上吊死?”
高炳志怔了怔,“你这是什么意思?”
楚临风抿了抿唇,将自己的杯盏缓缓放置了一边,“那龚亮之所以亲近庞术,无非就是为了这户部尚书之位,若是舅舅能以此位许之,他又何必舍近求远,去找一个不过初涉朝政的御史?”
“你想让我笼络龚亮,弃了黄玉林?”
楚临风摊了摊手,“此事全凭舅舅主意,无外乎就是你怎么想,侄儿便怎么替你布置算计。”
楚临风这甚好的服务态度取悦了高炳志,他宽慰的点了点头,“这事让我在好好想想吧。”说着,他想起了昨日下人的禀报,“我听说那步准前儿个随她母亲回门,是你亲自去接得她?”
楚临风闻言垂下了头,他知道高炳志在自己的王府里埋下了自己的眼线,因此对于高炳志知道这件事情,他并不吃惊。楚临风接着垂头的功夫遮去了眼底的深色,“无论如何,她也是我明媒正娶进王府的发妻,若是不给她这一份面子,难免让百姓说我凉薄。”
高炳志闻言点了点头,楚临风的这一份顾虑他倒是可以体会,如今他剩下的不过就只剩下了在百姓中间的口碑,若是连这一点东西也失去,那当真是身无长物,“面子你全了她,但也要好好顾及芙儿的感受,你们也老大不小,是时候添个孩子了。”
见高炳志旧话重提,楚临风连低低的应了一声接过,“我省的轻重。”
两人之后又话了话朝堂里的局势,眼看着天色将暗,楚临风便起身告了辞,离开了高家之后,楚临风并没有急着回淮安王府,反而是让人驾车去了摘月楼。
管小二要了二楼一临窗的位子,楚临风才坐下喝了不过几杯,便听到了身后传来的脚步声,他将手中的杯盏放下,而后看向面前这张方正的脸,楚临风扬了扬眉,“龚侍郎,真巧。”
那男人闻言面露惊讶,随即他欠了欠身恭敬的喊了一声“王爷。”他赫然就是刚刚一直出现在他们几人口中的龚亮。
“坐下来喝一杯?”听着楚临风所说,龚亮犹豫的点了点头,而后在位上坐下,他的目光先是不着痕迹的在周遭逡巡了一圈,然后目光在某一处顿了顿,瞬时了然的接过了话,“王爷今儿个怎得有闲心在此地饮酒?”
楚临风笑着替他满上了一杯,“闲人一个,除了饮酒之外也无旁的事好做。”说着,他倒像是想起了什么扬了扬眉,“说起来龚侍郎近日大抵忙得很,正值春赋,户部大抵忙得很吧。”
龚亮笑着摆了摆手,端起杯中酒轻抿了一口,“赋税向来是国家大事,容不得马虎,生怕出错,因此每日要做的事也不甚太多。”
“难怪。”楚临风状似恍然,“我就说前儿个怎么还瞧见你进了御史府,原来闲暇功夫并不少。”
龚亮闻言哂笑了两声,“王爷说笑,我去御史府不过就是奉了公事。”
“哦?那我怎听说龚侍郎近日里来常出入那御史的门庭?”
龚亮闻言惊得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这又是谁在背后编排我?莫不是我阻了谁的道,想给我扣上一顶趋炎附势的帽子?”
楚临风瞧着他神情激亢连连摆手,“龚侍郎别忘心里去,我怕是这酒喝多,说了些胡话。”说着楚临风又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这其间还装似脚步不稳的落了个踉跄,在失手打翻酒盏的同时,楚临风袖口的竹签顺势落入了龚亮搀上来的手中。
两人一触及分,表现自然得很,倒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