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上何人不晓得那黄玉林是高炳志的人,因此在庞术从手下的手里得到这一份黄玉林的罪状时,都有些难以自抑的澎湃,他上下扫视了两眼,“如何得来的?”事情如此顺利,庞术难免会怀疑其中有诈。
那侍卫听言欠了欠身,“御史之前便一直让属下盯着黄玉林,今儿个陡然从一民户的口中得到了突破口,顺藤摸瓜之下,便发现了里头的文章。”
庞术不疑有他,他朗笑着点了点头,总算一扫连日来的郁气,“好,好,好。”说着他从位子上站了起身,“待我将这事上报义父,再斩了那高炳志的枝蔓,再好好嘉奖你!”
他们的速度并没有让楚临风失望,不过两天时间,庞术将手头所有的资料整理,一齐上报了朝廷——黄玉林假借职务之便,阳奉阴违公然出售户口,此出售之意是为,每家可通过缴纳一定金额让户部添纳虚假‘人丁数’,以求来年多分田地,此举加大了对贫困农夫重赋压力,使得民间怨声载道。
随着这一消息的传播,还不等群臣做出反应。地方的百姓便像是受了刺激一般,纷纷敲锣打鼓的于各地县衙处上奏着黄玉林的恶行,任凭地方官吏如何镇压,都没能将这件事情平息,朝廷迫于压力只好暂且将黄玉林收入宗人府,这才得以安抚了民心。
但与此同时,户部的所有工作随着户部尚书的锒铛入狱而停滞了下来,这对于正处于春税收缴阶段的户部来说,无疑是要不得的。
而就在此事胶着之际,高岐山以楚临天之名重升早朝,虽如此,楚临天仍旧告病出席,与之一般的,还有淮安王楚临风,但这并不妨碍群臣对黄玉林一事的激烈讨论。
高炳志作为群臣之首,仍旧是站在最上位,与之相对的,是站在武官首列的庞术。
高岐山手捧圣旨站于金銮殿正中,在各方慷慨抒义中,他转首看向了一旁的高炳志,“丞相对此事可有何见解?”
对着高炳志的这一声一吻落下,这大殿瞬时安静了下来。
高炳志蹙眉,黄玉林一事发生的太过突然,根本还没等得及他做出反应,且不说与龚亮之间还没有将条件谈妥,他甚至还没能把高家从此事中摘出去,完全将自己陷在一个被动的局面之中。但想到如今有那么多双眼睛正在看着自己,高炳志清咳了一声只能回道:“黄玉林自是无法再留任户部,对于如何处置他,此事我尚不敢有所定夺,但如今户部尚书一位暂且空缺,此事不宜拖延,我看还是让人先行替上,让户部恢复运转才是正道。”
“正是。”
“正是。”
以上自然是依附高家众臣的附和,但当然,其中不乏也会有一二道反对的声音,例如如今朝堂的新秀——李德生。
“丞相说得倒是轻巧,那依丞相看,如今这户部尚书一职由是谁来操持比较合适?”
还不等高炳志回话,那李德生身边一官吏便撇了撇嘴,“丞相哪还敢再擅自举荐,黄玉林原本不就是他的门生!”此人话音一落,立即引起了李德生周遭人的附和,即使大家有意避讳,但是他们也都听说,这黄玉林打着高家的旗号在外头干了不少坏事。
而这些正是高炳志来不及处理,且无法辩驳的事情,想他在朝廷数年,没想到这头一次吃瘪竟然是因为一个不成器的黄玉林!
“我看……”庞术的话才开了个头,那头高炳志便急着把话接了过去。
“我自是不敢胡乱举荐,不过我们又何必再从外部找人充当,我听说龚亮已为侍郎多年,如今顺位顶上岂不正好?”
有些事情容不得高炳志思量,若是让庞术抢了这个先机,一旦得到了大部分人的认可,届时这户部尚书的位子落到了他们的手里,这对于他高炳志而言实在是一个不小的损害,因此他抛下心底的犹豫,将龚亮推了上来,即便他龚亮不愿为他高炳志办事,那也好过于将这位子拱手送给别人,更何况如今龚亮顺延上位,旁人也难能挑得出错来。
果不其然,在高炳志的话音落下后,众人都怔了怔,其中自然是包括了也没能回过神的庞术,他大抵也没有想到高炳志竟然还存了这个心思。
而高炳志身后诸人率先反应了过来,他们嘴里一个劲的说着恭维的话,同时还忙不递的把目光瞥向站在尾列的龚亮,龚亮大抵也没预见这样的情况,但好歹面上也不见慌乱,依旧郎朗站在原地接受着众人的审阅。
庞术蹙眉,正如高炳志所想的那般,他确实挑不出龚亮的毛病。在庞术调查户部的时候,他自然没有忽略龚亮这一人——龚亮十年如一日的兢兢业业站于侍郎的位置,虽说未有过出色表现,但好歹从未犯错,中规中矩数年,从不结党营私与人为伍,如今黄玉林陡然出事,似乎从外部调来一人都没有任他顺位顶上来得便宜。
庞术看向站在一旁的高岐山,眼下高炳志那头赞同声一片,而自己这方亦不见反对言论,两人目光相对了一眼后,庞术垂下了头。
高炳志自然没能遗漏两人的动作,他笑着拱手朝着那大殿正中的龙椅抱了抱拳,“我想如今怕是未有第二种更适宜的解决方案,高公公若是不慎放心,不若去请示一声皇上,我等愿在此等候回音。”
高岐山干笑了两声,他去请示哪门子的皇上,楚临天一直陷于昏迷,能回应他个什么问题,若他回来说楚临天不同意,这高炳志难免又要集结二三群臣与楚临天来个现场的对峙,高岐山又怎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丞相哪里的话,皇上一早边说过,他抱恙期间朝廷一切事宜均由丞相你来拿捏,既然如今群臣亦没有反对,那自然是照你所说,让那龚亮暂且先顶上此位。”
高炳志见此总算是舒了一口气,他转身朝尾列的龚亮招了招手,“还站那作甚,过来受命。”
龚亮捏了捏拳,缓缓舒了一口气后,往高炳志方向走去。十年一朝,如此,他终于站到了文官前列,大弘朝堂终于给他腾挪了一片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