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准可真是佩服楚临风的脸大。
但显然群臣很吃楚临风这一套,在他的话音落下后,称赞声便从四处响了起来,无外乎便是什么体恤百姓,亲民爱民之类老生常谈的恭维,楚临风笑着与众人致了意,然后牵着步准一道,在高太后身边坐了下来。
高太后扫了一眼两人,同时紧了紧手里环抱着的小皇帝,“多日不见,王妃的气色倒是愈发好看呢。”
步准这身下的位置还没有坐热,便被高太后这一句话说得提了精神,她干笑了两声对太后摆手道:“太后谬赞,我在您面前哪里当得这一声赞叹,毕竟这星辰又怎可与日月争辉?”步准这话便是将太后比做了日月,也算是哄得高太后脸上的表情稍稍好看了些。
高太后抿唇点了点头, “想来也是王爷照顾得好!”说着,她若有所感的扫向城墙的一角,不日前,在这个地方,她最喜爱的一个侄女,便是殒没在了此处。
步准看着高太后的眼色,便知她是想起了高芙,步准自觉不去触这个眉头,同时别开了目光,却不想看到了坐在高太后另一边的庞术,而同时,步准也看到了那个从来不曾会过面的北辽郡主——拓跋明珠。
这拓跋明珠今日穿得可着实是鲜艳,一身红衣在整个女眷中可都是数一数二的打眼。而在步准打量拓跋明珠的同时,她也感觉到庞术投递过来如鹰般的注视,步准一个凛神,瞬时便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虽说步准身边的楚临风正在和旁人交谈,但是他也一直在关注着步准。感觉到她眼下状态的不适,楚临风宽慰的在步准肩头拍了两记。
随着月亮爬上树梢,这下头的人流便越发多了起来,人人手上均拿着一二个样式好看的灯笼,从城墙上看下去,景致也好不奇特。就在步准看得津津有味时,一旁的庞术突然出了声,“瞧王妃这模样,倒像是不曾过过这上元节一般?”
步准怔了怔,她陡然想起了姚程和自己说得事情,步准嘴角的莞尔慢慢收了回去,“以往都跟着下头百姓一般,只是在街上凑个热闹,如今这第一次上城墙观看,自然是别有一番滋味。”
“王妃不说我倒是忘了,你未嫁入淮安王府时,一直生长于民间……”说到这,庞术募地顿了顿,他啧了一声看向步准,“这么想来,王妃该是比我等更加见多识广些?”
步准紧了紧握在一处的手,“御史大人说笑,我不过是一介女流,再怎般有见识也比不过你等男儿。”
“哦?”庞术挑了挑眉,“这么说起来,我倒还真有一问想要向王爷请教。”
楚临风能够很明显的感觉到步准的紧张,他心中虽是不解,但在这个节骨眼也不好直接拒绝了庞术,于是他点了点头,“请教说不上,若是我知晓自然对御史知无不言。”
“这些日子,我偶然从书上看到了一与世隔绝之地,听闻此地物料丰富,人才济济,那地志上书,此地名为‘现代’,王爷常年征战在外,不知可曾听闻过一地方。”
随着庞术的话音落下,步准的手瞬时紧紧握了起来,她不曾把这些事情告诉楚临风,那是因为她觉着还不到那个时机,但这并不意味着,她能眼睁睁看着楚临风从别人的口中知道这一切!
就在步准左右为难之际,她身边的楚临风已经对庞术摇了头,“倒真为听过此地。”
庞术密切关注着楚临风和步准的神情,自然看得出步准的紧张与楚临风的雾水,这么想着,庞术嘴角终于扯出了一抹嗤笑,“王爷有机会不妨问问你的王妃,兴许她能知道不少讯息?”
楚临风看了一眼身边一直没有说话的步准,眉间闪过了一抹深色,看来步准有些什么事情,确实是他不知而庞术知道的,但尽管楚临风知道如此,但面上仍旧不显露分毫,楚临风笑着对庞术点了点头,“那这便是我与王妃的事情,不劳御史忧心。”
步准勉强在嘴边堆出一笑,对庞术点了点头,这招挑拨用得可真是高明得很。趁着一旁的礼官敲响锣鼓之际,步准垂下了头伸手在楚临风的掌心够了够,好歹楚临风并没有甩开她的手,步准松了口气,知道今晚定然逃不脱要和楚临风好好坦白坦白了。
随着锣鼓敲响,便昭示着吉时已到。
下头刚刚还喧闹噪杂的百姓们,瞧着这模样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高太后左右看了看庞术和楚临风两人,她不知今朝两人又再打什么哑谜,但是在高太后的心里,当务之急是执行今晚的计划。想到这处,高太后率先抱着皇帝起身,走到了城墙边上——
百姓们关注着城墙上的这一份骚动,抬眉看向了站在那群臣中央的女人,高太后十分喜欢这一份万众瞩目,她清了清嗓子,“又值中元佳节,天公作美百姓和乐,此情此景哀家实乃欣慰,近来大弘天灾人祸不断,但哀家相信好事多磨,大弘的未来定然是福泽绵长,借此佳节,还愿你我,愿大弘平安喜乐——”
在高太后的话音落下后,四处便腾空而起了数簇礼花,一朵朵礼花在空中爆开,绚烂夺目,同时还引来了下首不断的惊叹,就是步准也不由抬高了脑袋惊奇的看着这一切,想来她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这样的盛景。
别说是城下的人欢呼雀跃着,便是城墙上的人均是看得兴致勃勃。
就在所有人把目光投注于天空这一璀璨盛景时,高太后却是朝着暗处比了个手势,眼见着侯在一旁的侍卫朝他们这边急冲而来,接着步准便听到了身边高太后传来的一声惊呼,“大胆庞术,你竟敢——”高太后的话滞在了原地,可尽管如此,她这一声高呼确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自己的身上!
就在众人疑惑不解的时候,庞术一声高过高太后的痛呼响起——“明珠”。众人只见一侍卫打扮的人被庞术踢了出去,而随即那一直站在庞术身边,一身红衣的拓跋明珠便往一旁倒了过去,庞术一把揽过明珠,怒目看向那倒在中央的侍卫,“拿下那刺客!”
高太后皱眉看向看个在一边被团团围住的侍卫,她不知道为何原本是要刺向自己怀中小皇帝的刀刃,最后转了个弯竟刺向了拓跋明珠!高太后往后退了数步,知道眼下已经不适合再对庞术出手,她点了点头,“来人那!将这刺客……嘶!”高太后陡然感觉到手臂传来一阵酥麻,同时也不知是谁在她的腰间用力顶了顶,那被高太后拥在怀里的小皇帝便这般,被从城楼上被抛了下去——
“皇帝!”
“快救皇帝!”
刚刚还陷于有刺客的恐慌之中,眼下看到这样的惊变,周遭的尖叫此起彼伏的传入了步准的耳膜,她震惊的看向了身边的高太后,还没弄清,她为何无缘无故的抛掷出怀里的皇帝,身边的楚临风已经快她一步跃了下去,步准震惊的看着眼前这一切:这难道是个跳楼机的游戏???
步准顺着他们的呼号探身看去,只见楚临风一手持剑刺入城墙内壁,一手用自己的腰带牢牢缠住了那一抹明黄,而他整个人便同时横在了半空之中。
步准看着楚临风因解开的衣带,而散开的外袍,懊恼的捂上了自个儿的眼睛,早前跟他说要改掉这一习惯,却不曾想转眼,这男人竟然在全国人民面前脱起了衣服!
步准的心思还没来得及发散,她复又听到了周遭的一声尖叫,只见一道亮光朝着楚临风疾射而去,随着那箭矢没入楚临风的胸膛,下首百姓的呼叫声越发尖锐,步准也不由跟着倒吸了一口冷气,因为她不知道,这一幕是在楚临风的设计之内,还是已然超出了楚临风的设计!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又一道箭矢射来,这一次直直的射向了楚临风手里的那一根腰带,随着撕裂声传来,那团明黄最终便这般坠了下去,高高的城墙下头,那道明黄如此躺在那头,了无生气。
“高太后公然谋逆,将皇帝置下城墙,还不快快将人拿下!”庞术的暴喝声赫然打破了这一地的死寂。
“荒唐!”高太后脸色瞬时铁青,“定是有人暗中设计哀家,让哀家背负这莫须有的罪名!”
高太后与庞术相对而站,因着刚刚一片混乱,所有人都把目光放向了那被擒拿的侍卫身上,再加之城墙上灯火昏暗,因此这两人到底谁说得有理,一时半会儿谁也辨不出真假,但所有人都看到小皇帝从高太后怀中被掷出却是不争的事实。
“王爷——”
在这一份僵持中,步准的惊呼最终打破了沉默,她眼睁睁的看着中箭的楚临风跟着跌落了下去,然后也管不得上头的如何对峙,步准连忙拨开周遭众人,几步并作一步往城墙下扑去,而于此同时,随着第一声亮剑响起,太后和庞术两方终是陷入了争斗,在这一片刀光剑影之中,所有百姓开始惴惴不安的四散逃窜,生怕被扯入了这场政治屠杀,场面混乱成为一团。
下头是一片混乱,而上头又何尝不是如此,高太后和庞术互不相让的站在原处,而围在他们周遭的,是各自的兵营。
“拿下!”
“护驾!”
两方同时暴喝开口,随着这头见了血光,庞术与高太后两个主心骨便这般被己方的人护送着下了城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