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明智站在原地陷入了思索,步准从各个方面对他分析了利弊,让他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任何理由去反驳。步准倒也不急,她看着段明智手里紧攥着的受封文书,然后又再次反身回了自己的位置之上。
步准缓缓拿过摆放在手边的杯盏,声音轻描淡写道:“刚刚在这徐淮城里,我堂而皇之的说出了我此行的来意,大人若是拒绝了我,可有想好对百姓的说辞?”步准这话说得倒是轻巧,可其间透露的几分威胁确实被段明智探查的一清二楚。
这人先是给了自个儿一颗甜枣,再者又给了自己一剂砒霜,在谈话间,似乎已经将段明智的所有退路都剖析了一遍,而如今,段明智坐于上首,看着下头胸有成竹的坐在那里的步准,心思百转间,段明智那一直提着的心瞬时放了下来,还不待他开口说话,那边步准已经率先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如此,我可是要称呼段大人一声南海王?”
段明智比了比手中的明黄,“使臣不妨先说说你的条件。”既许他南海重地,由他自辖管理,段明智自然不相信这世上有白吃的午饭,若非是楚临风有所求,又怎会做出这样的让步。想到这里,段明智率先说出了自己的条件,“南海众兵绝不会充当你大弘的先锋,若是你等存着让我们开路的心思,那我们的商谈便就此打止。”段家在南海做了一百年的统率,自然知道军权对于政权稳固的重要性,若是楚临风要与他的合作,是建立在对他军队的窥视之上,那段明智断然没有接受的道理。
谁人不爱惜自己的羽毛,何况是对南海等地有着绝对控制欲的段明智,他若是将手中的兵都用来献祭大弘,仍由楚临风率领他们去争夺大弘疆土,到头来他手里还会剩下什么。
对于段明智的这一条件,步准并不感到吃惊,她宽慰朝他摆手,“大人放心,既是双赢的局面,又怎会让你的人去冒这个险。”说着步准从青衣手中取过地图,同时几步走到段明智面前站定,并将地图摊展了开来,“大弘不过就是想要借盐城一地暂居,大人该是听说了盐城之战,如今盐城不大适合作为攻守之城,因此这个时候徐淮的地理位置显得尤为重要。”步准一边说着,手势一边在地图来来回比划着。
青衣见两人之间的谈话渐入佳境,也终是跟着舒了一口气。
相比较于步准这边顺利的进展,楚临风那儿倒是显得阻力重重,盐城的大火在燃烧了一天一夜后,终是在一场大雪中落了幕,按照一开始的计划,楚临风立即让人对盐城展开了拾掇,虽大部分房屋被烧毁,但总归要比驻扎在小王山来得便捷。
随着大弘军在盐城顺利的落根,楚临风等也得到了来自西北的急件,彼时军内所有的大将都聚在一处,听这信使朗声读着西北的情况,终是有脾气暴戾之人按捺不住地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我原本还敬他是个英雄,没承想人老了连骨头都软了!”
骂骂咧咧的声音不断在议事厅响起,在这一片喧闹声中,楚临风慢慢陷入了沉默。
李安像是有所预料一般,在楚临风这边请求还未送达西北,他倒是率先来了一封告病的文书,信中言明,他操心南方战事,本欲即刻启程支援,却不想身患寒疾卧榻不起,其间赘述种种对楚临风战胜贼子的祝愿,同时表明一旦病情好转便即刻奔赴前线,助楚临风一臂之力。
李安言辞中的推诿之意明显非常,别说是楚临风,便是在场的几个大将也能听得出来。
在众人的数落之后,好歹有些明事理的说起了眼下情况的窘迫性,盐城经过两方的一折腾,眼下防御能力大大的下降,且不说双方的兵力如此悬殊,就是在实力对等的情况下,要守住这一破败之城,也是难上加难。意识到如今这一局面,不仅有大将把目光投向了楚临风,“王爷,如今……”
随着那大将的话音落下,议事厅内瞬时没了声音,在这一份安静中,楚临风甚至还能听到议事厅外,那些士兵正在外头收拾盐城的残局。
“好不容易入城,兵将乏力,这两日便先调整作缓罢。”说着楚临风从位置上站了起来,也没有管那些个将士脸上的颓靡之色,转身出了大帐。
楚临风心里明白得很,就算是他存了喘息的意思,可庞术也不可能会放任他如此,战场瞬息万变,每一个主帅向来秉持的观念便是‘趁你病,要你命’。今日已经是步准离开的第二日,楚临风站于自己新休整出来的厢房之内,望着面前的地图陷入了沉思。
“王爷。”
楚临风闭上的眼瞬时睁了开来,他转头望向来人,赫然便是跟着步准一道去了徐淮的程逸,楚临风的目光在他身后探了探,“她人呢?”
“王妃留在了徐淮,她让我给你带了一份书信。”说着程逸忙不递的把手中物什递到了楚临风的手里。
楚临风细细阅看,看着步准所说在徐淮的进展,在舒心的同时,看到步准所说‘徐淮到金陵的距离远比盐城至金陵要短上许多之时’楚临风眉目间陡然闪过了一抹亮色,“程逸,替我带句话给她!”
……
第二天一早,整个盐城瞬时陷入了恐慌,原因无他,居住在西坊的尾羽军一夜之间,半数均染上了恶疾,整个人迅速的萧索了下来。
因为大弘军种组成成分复杂,当初为了避免矛盾,各将便将各个兵种分开安置,却不成想,这尾羽军居住的西坊,因为在盐城之战后死了太多的家禽且没有被及时的处理,乃至于这些个尾羽军大半均染上了病疾。
尾羽军作为这支大弘军的中坚力量,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故自然闹得人心惶惶,因此一大早楚临风的书房,进进出出来往的将士便没有断过——而向来谈笑煮酒面对各种战局情势的楚临风,这会儿面上也难得看到了一二抹焦躁。
“立即着手封锁消息,尾羽军之事一个字都不能传到他庞术的耳朵里!”楚临风步履焦急的书房内踱着步,在这样的气氛里,便是坐在下首的几个将士也不敢出声说话,时间在这样紧绷的环境中流逝,最终楚临风停下步子做出决定,“将所有今日接触过尾羽军的将士以及尾羽军全部小王山,西坊自今日起封禁,不许任何人前往靠近。”
“是!”
在楚临风的命令下达后,那些个面色灰白的尾羽军,便这般出了这座刚抵达不过一日的城池,楚临风站在城墙处看着万人大军颓败的往小王山进发,眉眼处的思虑显而易见,“可是上天要亡我大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