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欣也不说话，趴在薛姨身上默默的流泪，薛姨只当她在工作上受了委屈，手轻轻拍着栾欣的背，也没说什么，只这样静静地陪着她。
片刻之后栾欣才从自己的情绪中缓过来，擦了擦眼泪，不好意思的对薛姨笑了笑，“薛姨，我没事了。”
“唉，”薛姨一眼便看出栾欣是在说谎，只是也没有揭穿，只无奈摇了摇头，“现在你们年轻人也不爱和我们这些老婆子说遇见了什么麻烦，老婆子我也不问，但你也别都憋在心里，工作只是小事，身体才是大事啊！”
“嗯。”
栾欣含着眼泪点了点头，应了声也不再说话，她知道薛姨是为了自己好，只是有些事情，她实在不能说出来。
而且她已经打定了主意，她不会再留在这里。
公司这个案子结束之后，她就要离开夏毓霖，离开宋彦寒，去一个没有人认识她的地方，过她的新生活。
这些话，她不必说出来让薛姨也徒增烦恼。
栾欣想通了这些事情之后面色也缓和了些，下午便打车去了公司。
只是纵然心底的决心再大，站在宋彦寒办公室门口还是忍不住犹豫，正在纠结之间，办公室的门自己开了，刘秘书从里面走了出来。
“栾小姐？来找宋总吗？”
“是，”栾欣深吸了一口气，好让自己的面色看起来不那么苍白，“我是来和宋总商讨鼎元的案子的。”
“那进去吧，”刘秘书想着刚才宋彦寒的脸色，又小声提醒了一句，“宋总心情不是很好，栾小姐小心点。”
“多谢。”
栾欣现在心里也有些忐忑，却还是谢过了刘秘书，走进了办公室。
宋彦寒刚才已经听到了门口的动静，现在见栾欣走进来也不意外，只是面色始终阴沉着，让人摸不清他的情绪。
“宋总，我是来和您商量鼎元的案子的……”
“不必了，”宋彦寒现在听见鼎元两字心情就不好，直接出口打断了她的话，“鼎元这个案子你不必再跟了，你只做好我的助理就行。”
心口有一瞬像被抽空，栾欣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看着宋彦寒点了点头，“好。”
反正她不久之后就要离开这里，做什么也无所谓了。
她不在乎。
工作一下子变得清闲了下来，栾欣一下午坐在自己桌前所做的工作不过是倒倒咖啡，送送文件，倒也悠闲。
只是看着办公室内众人纷纷忙于自己的工作，心中仍是避免不了有失落之感。
但不久之后，这样的生活就会结束了。
她的生活会变好的。
晚上下班时栾欣是和宋彦寒一起走出公司的，“一起走吧！”
顾虑到栾欣的身体，宋彦寒提出了这个要求，现在的栾欣对宋彦寒的要求也不愿费力气去反抗，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两人就在这样诡异又和平的氛围中，一起坐上了车。
宋彦寒对这样的栾欣很不适应，或者说，他对这样沉静又听话的栾欣不太适应。
可以说，从今天下午到现在开始，栾欣对他提出的要求都是服从，没有反抗，没有不愿，就连他下午故意刁难她，让她一次又一次去倒咖啡，一次又一次做一些繁琐又机械的工作，她都没有一丝反抗。
听话得有些让人怀疑。
“呲——”
车轮和地面摩擦的刺耳声音响起，宋彦寒眼神一凛，不由抓住了身旁栾欣的手，“别怕！”
栾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伸出头想往车外面看，被宋彦寒一把拉了回来，他的语气是她从来没有听过的严厉，“你不想要命了是吧？”
“宋总，是旁边这几辆车对着咱们撞过来的。”
司机带着急切的声音在车内响起，栾欣这才意识到事情并没有自己想象的这么简单，“出什么事了？”
宋彦寒从小到大遇见过不少这样的事情，知道可能是商业上的竞争对手采取的行动，心下并没有太过慌张，只是看着栾欣有些惊慌的脸，心下一软，握着她的手更紧了些，语气也变得柔和，“没事，你别担心。”
他的声音在这样的环境下带着奇迹般能让人安心的力量，栾欣渐渐平静下来，只是黑夜带来的未知恐惧还是不能让她完全放心，她感受着宋彦寒手的温度，自己也不禁回握了上去。
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仿佛他们是这世间最亲密的依靠。
“现在到哪儿了？”
司机的方向盘打得又快又急，还是抽出时间回了宋彦寒的话，“到盘山公路了。”
“盘山公路？”宋彦寒听着司机的回话冷笑了一下，“他们倒是会选地方。”
这盘山公路是他回别墅的必经之路，同时又人烟稀少，在这里动手，到时出了事，连个尸首都找不到，更遑论找到凶手。
只是不知道谁这么恨他，非要置他于死地？
眼眸微微眯了起来，宋彦寒向外面看了一眼，“你能甩开这几辆车吗？”
司机犹豫了一下，而后咬牙摇了摇头，“不行，后面跟了起码四五辆车，而且都是不要命的开法，甩不开。”
宋彦寒很快又重新出声，“只有你自己一个人呢？”
司机不明所以，却还是如实回答，“减轻了负重，有可能。”
宋彦寒眉头蹙了一瞬便很快松开，“好，你一个人向前开，开到有摄像头的地方，能做到吗？”
司机听了这话不由大惊失色，“宋总，您……”
“照我的话去做，”宋彦寒的语气不容反驳，眼中闪着灼灼的目光，“开到有摄像头的地方去，不用管我。”
“是。”
司机对宋彦寒的要求从来是无条件服从，现在听他这么强硬的命令也不再多说，只一心向前开。
宋彦寒向后面看了看，那几辆车离自己的车已经越来越近，他打开车门，把栾欣拉到了自己怀里，在她耳边低低笑出了声，“现在，你要跟我一起出去了……”
外面的山风呼呼的往车里面灌，吹得人睁不开眼睛，栾欣听着他在自己耳边的声音，心沉了一下，而后很快释然，宋彦寒听见了她的轻笑声，“好，我欠你一条命，现在终于可以还给你了。”
宋彦寒眉头皱了一下，他想解释一下这不是想让她赔命，只是后面车马上就要追了上来，他也顾不得再说什么，直接抱着栾欣，朝车外面跃了出去。
碎石沙砾在肌肤上快速摩擦得已经让人感受不到痛感，栾欣和宋彦寒两人相拥着在山坡上向下翻滚，仿佛永远也到不了尽头，栾欣看着周围不停旋转的景物，嘴角缓缓勾起了一抹说不出悲苦的微笑。
太好了，她，终于可以解脱了。
宋彦寒是被正午刺眼的阳光晒醒的，他忍着身上的痛苦慢慢爬起身，在自己身旁的不远处找到了栾欣。
栾欣看着要比他狼狈得多，身上的衣服都被磨破了，隐约可以看见身上细碎的伤口，脸上还有一道看不出深浅的血痕，头发散乱的趴在那里，若不是还有着微弱的呼吸，宋彦寒几乎要以为她已经死去。
强忍着自己身上的痛苦，宋彦寒慢慢把栾欣扶起来，看了看还算早的天色，宋彦寒背着栾欣，一步一步开始向前走。
其实现在他究竟身处何地他也不知道，他只是凭着自己的直觉一路向前走，只是身体受了伤，又背着栾欣，再加上对这里的地形一点都不熟悉，他走到了天黑还是一个人影都没看见。
手机早已没有了电，栾欣也还是没有醒来，宋彦寒背着她一步一步走着，第一次感觉到什么是无力。
深蓝的夜幕星光闪烁，为宋彦寒照亮了脚下的路，宋彦寒咬着牙，将栾欣又将自己背上托了托。
不管怎么样，宋家总会派人来找他的，他要做的，就是护好他和栾欣。
就凭着这样一股意志，宋彦寒背着栾欣走了一路，直到天边微亮，宋彦寒看着自己面前不远处出现的村落，脚下一软，身体就那样倒了下去。
再醒来时已经是晚上，宋彦寒感受着自己身下略有些坚硬的木板床和屋内陌生的装饰，警惕地坐起身来。
“你醒了？”进来的是一个颇为面善的大姐，看见宋彦寒醒来对他露出了一个微笑，“你们这是遇见什么事了？怎么能伤成那样？”
宋彦寒听她这样一说才发现自己身边没有栾欣，不由出声，“栾欣在哪？”
“栾欣？”大姐愣了一下，而后才回过神来，“你是说和你一块的那位小姐吧？她在那屋躺着呢？”
大姐说着朝旁边的屋指了指，宋彦寒也不顾自己的身体，直接起身往那屋走去。
栾欣躺在床上也已经醒了过来，看见宋彦寒闯进屋里不由愣了一下，“宋总？”
她的面色依旧憔悴，只是声音却没有他想象的那么虚弱，宋彦寒不自觉松了一口气。
“你没事吧？”
栾欣勾起嘴角自嘲的笑了笑，“我还好，只是没想到还能活下来。”
她这个语气让宋彦寒觉得心里不舒服，“你不想活下来？”
栾欣没说话，宋彦寒看着她这副模样，突然感觉自己明白了什么。
她是真的不想活下来。
跳车前她说的那句话，不是在开玩笑。
她早就做好了一命抵一命的准备，她是真的想用自己的命来赔给吕珊珊。
宋彦寒忽然想起了自己和她一起滚下来时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