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本是在他怀里的，只是滚下来时她伸出了手护住自己。
当时他没明白她这是什么意思，现在他想清楚了。
她分明做好的就是死的准备。
难怪她身上的伤会那么多，难怪她会比自己还晚醒过来。
宋彦寒感觉自己的心往下一沉，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栾欣，“你以为我想让你死？”
栾欣无所谓的笑了笑，“都不重要了，反正我现在还活着。”
“当时是因为后面追车的缘故，我只能这样做，”宋彦寒耐着性子对栾欣说道，“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有一线生机，不然我们几个都可能会死，你知道吗？”
栾欣想着那晚的情景轻笑了笑，却没有回答宋彦寒的问题，“宋总经常这样被人追杀？”
宋彦寒不明白栾欣的意思，但好在她愿意与自己说话，是以也没有多想，直接回答了她的问题，“商场上的事情，有时候不得不采取这样的手段。”
“是吗？”栾欣低着头，宋彦寒看不清她的表情，只听见她的声音低低响起，“这样的事情，会祸及别人吗？”
“这次是我的疏忽，”宋彦寒以为她是在怪自己，不由解释道，“我没有想到这件事情会波及到你……”
“波及到的不是我，”栾欣突然提高声音打断了宋彦寒的话，眼神直勾勾盯着他，让他避无可避，“宋总就没有想过，吕珊珊小姐的车祸是因为这样的缘故才发生的吗？”
“什么？”
“你就没有调查过吕小姐车祸的原因吗？”
栾欣的询问并没有太大声，宋彦寒却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敲了一下，他，确实没有去调查过。
主要是当时警方已经立案，并没有发现异常，而他当时又忙于查找栾欣的下落，所以就自然而然把这件事情忘在了脑后，他并没有想过，吕珊珊是被人暗害的可能。
“你没有调查过，”栾欣看他这个反应也猜了出来，只是嘴角的笑显得更加落寞，“你没有调查过这件事，你就破坏了我的婚礼，把我带走，让我一命换一命，这一切，你都没有调查过真正的原因，只是凭你的猜测。”
栾欣说着眼中开始蓄满了泪光，只是却还是倔强地盯着宋彦寒，“你毁了我的人生。”
宋彦寒被栾欣的话说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片刻之后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但你也不能确定，她真的是被我的对手害死的。”
“那你心虚什么？”
宋彦寒这才发现自己的额头渗出了汗珠，他定定看着栾欣，不由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决定。
他，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栾欣的声音还在继续，“不然事情怎么会那么巧？那天吕小姐出事的地方是是市区最繁华的路口，车辆来来往往川流不息，她来的时候也是晚上交通管制最严的时候，怎么就那么巧，那天只有吕小姐的车出事？”
“你就没有一点怀疑吗？”
栾欣抬眼看着宋彦寒，眼神中的悲悯几乎要溢出来，“你一点都不怀疑吗？”
“我会查的……”宋彦寒感觉自己说的话没有一点说服力，却还是硬着头皮说了下去，“等到回去之后，我会查的。”
栾欣的眼泪簌簌而落，她刚才说的只是猜测，并没有真的想得到宋彦寒的回答，她甚至想着宋彦寒听到她的这些话可以再像之前对待她那样，嘲笑讥讽，起码可以证明他不相信她的话，起码也可以证明自己所遭受的这一切并没有错判的可能。
可是宋彦寒并没有。
他心虚了，他答应回去之后要重新去查。
这证明什么？
证明她的事情真的有可能是有其他情况的，证明她所遭受的一切有可能本不是她应该遭受的。
栾欣只感觉自己的心像被一双大手在紧紧地拉扯蹂躏，她双手紧紧攥着床上的被子，眼泪无声的落了下来。
宋彦寒看着被子上的水迹颜色一点点加深，只觉得自己的心就像这床被子一样被栾欣紧紧地攥着，怎样都透不过气来。
“栾欣……”
“饿了吧？”刚才在宋彦寒房间的大姐推开了门，感觉两人之间的气氛有点不对劲儿，不由疑惑，“这是怎么了？”
“没事，”栾欣并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这副脆弱的模样，擦了擦眼泪对着她笑道，“大姐有事吗？”
大姐心知他们两人之间的私事，自己不好过问，也不再多说，只将手中端着的饭菜放在了房间的桌子上，随后便走了出去，还细心地为两人带上了门。
屋内的气氛一时有些凝滞，最终还是宋彦寒率先打破了沉默，“吃饭吧！”
栾欣听着这句话简直要笑出声来，“吃饭？宋彦寒，你是没有心吗？”
宋彦寒沉默了片刻，才低低出声，“只有这样，我才能有力气撑到回去，撑到……查出事情真相。”
两人接下来的两天时间就一直维持了这样一种诡异的平衡感，谁也不和谁说话，各自沉默着做着自己的事情，只是在栾欣看不到的地方，宋彦寒的目光一直跟随在她身后。
这两天大姐也算看清楚了他们两人之间的相处模式，这天下午和栾欣一起坐在屋外走廊下干活时，不由试探着出声询问，“你们两个，这是吵架了？”
大姐这两天对她很好，栾欣也不想拂了她的面子，低低应了一声，“我们之间有些事情。”
“唉，”大姐听着她这样回答叹了一口气，“恐怕不只是一些事情吧？”
这话栾欣不知道如何回答，索性直接沉默了下来，好在大姐也没在意，自顾自地说着自己的话，“年轻人谈恋爱，难免有些磕磕碰碰，说开就好了，你们还年轻，以后时间还长，哪能就一直这样过下去呢？”
她的情况哪里有那么简单？
栾欣在心里苦笑了一下，依旧没有出声。
大姐的话也依旧没有停，“你们这两天在我这儿养生，我也看出来了，你男朋友看你的眼神可不是一般的眼神，他一定很喜欢你的，这样的好男人，你可别错过了！”
宋彦寒看她的眼神，可能是憎恶，可能是怀疑，可能是内疚，可能是自责，但永远不会是喜欢。
栾欣对这一点再清楚不过。
他们之间怎么有可能。
纵使他们之间可能没有吕珊珊这件事情，纵使他们之间已经有了最亲密的接触，但他们，终究是不可能的。
“你看！”
大姐说着用手肘抵了抵栾欣，用眼神示意她向宋彦寒的方向看去，栾欣不防备的扭过头，正对上宋彦寒炽热的眼神。
两人眼神一触即分，宋彦寒率先扭过了头，栾欣看着他的背影，在心里嗤笑了一声。
刚才他那样的眼神是什么意思？自责吗？还是内疚？
他想用这样的眼神让自己后悔还是宽恕他？
大姐没有看出栾欣内心的想法，还在对着栾欣说话，“那样的眼神，不是真的喜欢你，怎么会那样看你？”
“大姐，”栾欣笑笑开了口，“他有女朋友，他的女朋友，还是被我害死的呢！”
大姐没想到栾欣会突然来了这样一句，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啊……是吗？”
“是啊，”栾欣回答的坦然，“他女朋友就是因为我才出车祸去世的。”
“啊……”
大姐的神情变得愈发尴尬，随即找了个借口进屋去了，栾欣看着她进屋去的背影，面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不见。
看吧，就是这样。
不论是先前怎样关心你的人，一听见这样的话，哪还会同情你？
她在别人眼里就是这样的形象，是害死人的凶手。
“你何必这样说？”宋彦寒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她身旁，“我已经答应过你，回去后会再去查这件事，你不用再这样说。”
“还有用吗？”栾欣扬起脸看着宋彦寒，“有用吗？我现在在所有人眼里都是个凶手，你已经毁了我的一切，毁了我的人生，现在再告诉我回去查这件事，宋彦寒，你不觉得太晚了些吗？”
“我会补偿你的。”
宋彦寒沉默了片刻之后才说出这样一句话。
栾欣听着嘴角冷笑更甚，“补偿？你用什么补偿？”
宋彦寒深吸了一口气，心情忐忑的说出了这几天一直藏在自己心里的话，“你要什么，我都可以补偿给你，无论是婚礼还是工作，还是你的人生，都可以。”
宋彦寒说着觉得自己的心情奇迹般慢慢平静了下来，他越来越觉得这是自己想说的话，眼睛紧紧盯着栾欣，他的语气无比认真，“只要你愿意，我都可以补偿给你。”
“呵，”栾欣听着宋彦寒的话，眼里的嘲讽愈发明显，她站起身看着宋彦寒的眼睛，语气让人听不出喜怒，“真的吗？”
“是，”宋彦寒这会儿觉得自己的心跳开始加速，连手指也开始有些微微的颤抖，“真的，你愿意吗？”
栾欣一步一步向着宋彦寒身前走，直到两人之间再也没有可以移动的距离才停下来，宋彦寒甚至可以在她清澈的瞳孔中看出自己倒映的身影，他的喉结动了动，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
然后，他听见了栾欣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
栾欣踮着脚，在他的耳边说出了足以让他呼吸停止的话。
她说，“宋彦寒，我不愿意。”
“宋彦寒，我真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