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停了车,扶着我,走到那个小公园的门口。
公园大门已经油漆脱落,锈迹斑斑,我记得以前是朱红色的呢。
在欧阳的陪同下,我缓步走了进去。
里面的树木貌似长高了不少,天雨滋养,优胜劣汰,能留下来的都已经很茂盛,其他的已经变成了干枝死亡。
来到那个水池旁边,喷泉早就没了,上面几座假山也长满了青苔,阳光照射后,一坨一坨的黏着。
欧阳问我,“秋姐,来这里做什么?”
我看着那几座假山,幽幽的说:“欧阳,你知道吗?我曾经被李诚铭绑架来这里,就藏在假山中间,后来,是我把他给忽悠了。”
“秋姐真厉害。”欧阳笑道。
我摇头,“人在本能之下,只要能活命的方法都会用上,有时候说谎,也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手法,我以前说过很多谎话,都是为了报复李诚铭才编出来的,现在想想,都不知道那时候那样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了报仇?”
“不是,是为了,那一口气。”我深吸了一口气,回想起那些事,总觉那时候好傻。
有人说,人活着就是为了生活。
可生活是什么?生下来活下去么?
不管做过什么,这辈子走到这一步,已经算走完了,黄土埋脖子,是人生的终点。
欧阳陪着我在那站了好一会,直到他的手机响了,他接听后,跟我说:“秋姐,该回去了。”
“你下午还要去做产前检查。”他又提醒了一句。
下午约了医生例行检查,检查后,一切正常,就是因为骨盘受过伤,剖~腹产是唯一的途径。
我其实很想试着顺产一次,可现实告诉我,那只是一个奢望,除非,我能回到那些年,回到那些还没受伤的日子。
距离预产期还有一个星期。
这天早上,我很早就醒了,总觉得肚子不舒服,坐起的时候,手肘撞到了历天珩。
他一下就蹦了起来,紧张兮兮的问我,“怎么了,要生了吗?”
我摇头,“没有,就是睡不着,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肚子痛嚒?”他摸着我的肚皮。
我刚要说什么,肚子突然一阵揪痛,紧接着,感觉有什么流了出来。
我掀开被子一看,底下一滩水,茫然的看向历天珩,喃喃的说:“我好像,穿了羊~水了。”
羊~水穿了就是要生了!
历天珩在之前看过无数育儿书,对这方面比我还了解,他一听,头发都要竖起来。
从床~上一蹦三尺高,跳下床,慌慌张张的跑出了房间,没一会,就听见他在外面大叫。
“妈,妈,秋天要生了!”
底下一阵骚~动,我妈,婆婆,雪姨,欧阳,全涌了上来。
“要生了吗?还没到预产期啊。”婆婆说。
我妈说:“女儿都是提前出生的,快打电话。”
“羊~水穿了吗?我,我先去准备东西。”雪姨年纪比较大,她快步走出了房间,一下就折返回来,尴尬的说:“我忘记了,现在都要在医院生,我还会记得以前大部分都是在家里生……”
都乱了。
我也乱啊,我没经历过这种事。
之前生历恒宇,完全是那个意外造成的,他七个多月就出生了,是被迫出生,根本就没到预产期。
虽然现在这个也是没到预产期,可、可能是我记错时间,才提前出生。
“别乱,一步步来。”
还是历天珩比较有大将之风,他先拿出手机打了医院的电话,然后让几个老人家收拾必需品,而他,就坐在床~上,一直握着我的手鼓励我。
“别怕啊,有老公在,车很快就来了。”
羊~水一穿,肚子开始痛,有种想上大号的感觉。
我的心被提到了嗓子眼,在家生产是不可能了,因为我根本就用不上盘骨的力量,也打不开盘骨把小孩给挤出来。
现在只有等医院的车来接我,我要做的,是要冷静。
我反握着历天珩的手,才发现他的手心满是汗水,湿哒哒的黏糊糊。
“你比我还紧张,你看你的手汗。”我喘着气讥笑他。
他把手直接在裤子上擦了擦,却发现自己还穿着大中裤,立刻又跑柜子那找出休闲装胡乱的套上。
回头问我,“你……就这样去吗?”
我低头看来看身上的连体衣,点头,“就这样吧,没关系。”
连体衣毛茸茸很舒服,而且上下分离,我上洗手间也不怕麻烦,历天珩给我买了好几套,一来够宽大,二来,他就是想看看,我穿龙猫装是不是跟龙猫一样,挺着个大肚子是不是特Q。
我还记得他买回来的时候,我套上去,他立刻就用手机拍下来放朋友圈炫耀。
“老子家的肥龙猫,这么大简直是无价之宝……”
我被气得哭笑不得,逼着他穿了一件兔子装,结果因为衣服太小,他根本就穿不上而作罢。
历天珩随便抓了几件衣服塞进包里,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一会问我肚子痛不痛,有没有生的感觉,一会问我会不会一下就从下面掉出来了。
我发现男人在这个时候都特幼稚,很多问题不用想都知道根本不可能,可他就是要问。
也许是太紧张,他拿着我平时产检的资料时,手都是抖得。
车子终于来了,历天珩陪着我去了医院,欧阳就载着几个老人家跟在后面。
进产房前,历天珩牵着我的手问医生可不可以跟着进去。
医生问他晕不晕血,他摇头,医生问他怕不怕,他反问:“怕什么。”
“开刀啊,在肚子上划一刀,不怎么好看,承受能力不行的会晕。”
我想医生也没想过要恐吓他,就是好心提醒他,可历天珩根本就不怕。
我轻声说:“老公,你还是在外面等吧,我不想让你看到那个场景。”
我怕他有心理阴影。
肚子上有个疤痕已经很难看了,如果还被他看到过程,他以后老是想起怎办?
好说好歹,他终于放弃陪我进产房的念头,依依不舍的放开我的手,“老婆,你要加油。”
“嗯。”
讲真,局部麻醉就不是个好的选择,你完全能看到医生在拿什么工具,虽然我看不到他是怎么划开我的肚皮,也不知道他在划开时是不是拿针戳过我。
可我知道,他问我感觉痛不痛时,就是他开刀的时候了。
孩子出生了,是个女孩。
医生抱给我看时,她皱巴巴的,浑身是上下都是黏糊糊的东西,医生朝着她屁~股甩了一个巴掌,她才哇的叫了出来。
女儿挺重的,八斤四两……难怪我的肚子那么大!我还以为当初去照B超的时候医生看走眼,其实是个双胞胎。
原来是个小肥妹……
缝好伤口,历天珩就从外面冲进来了,看到我对他眨眼,他惊奇到不行。
“老婆,你不痛吗?”
“暂时不痛。”麻药过后就不知道了。
硬生生的被开膛破肚,麻药消失后那滋味,估计我会痛得死去活来。
护士把清理干净的宝宝抱过来,跟历天珩说了体重跟体长,他的嘴巴张了张,表情很滑稽。
护士把宝宝给他,他的两只手都不知道怎么放,这样又怕摔了,那样又怕宝宝不舒服。
最后,他还是缩回了手臂,尴尬的说:“先放到妈咪身边吧,我怕,抱不好。”
小护士偷偷的抿嘴笑了,鼓励他,“不怕的,妈咪现在很累,爸爸抱着小宝宝,跟我们一起回病房。”
历天珩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那团胖乎乎的妞,他还是很紧张,手臂僵硬的像木头,看着怀里的宝宝好一会,他突然抬头。
眼睛湿~润了,声音也带着鼻音,“老婆,这就是我们的女儿,历恒雪。”
“嗯,胖妞。”
“胖点好看。”他开始得意了,表情也轻松不少,“我喜欢小孩子胖乎乎,太瘦不好。”
他还好意思说,我怀着的时候就怕我吃不饱,让我吃这个那个,竟然炖品不离手。
现在好了,女儿这么肥,幸好不是顺产,不然很难想象,那么大一团从下面出来,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转到普通病房后,婆婆我妈雪姨都进来了,欧阳站在那,皱眉看着历恒雪。
他说:“秋姐,这一坨就是你生出来的?”
“怎么说话呢你。”历天珩踹了他一脚,“什么叫一坨,这是老子的女儿,小雪。”
欧阳哈哈的笑,“是,老大,小雪,小雪。”
“滚,我老婆要休息了。”
婆婆几个老人家跟我说了几句话,开始回家张罗我生产完要用到的东西和吃的东西。
麻药逐渐失效了!
痛感传来,我开始还没觉得有什么,就觉得跟来大姨妈差不多。
可后来伤口的痛,加上宫缩,我痛到简直想撞墙。
历天珩的手被我掐出了血水,最后还是没忍住,让医生打了一管止痛针。
历天珩心疼到眼睛发红,他擦着我的汗水,一直叨叨,“不生了不生了,以后再也不生了,打死也不生了。”
我气喘吁吁的说:“是我生,又不是你生。”
“老子看到你这样,比捅一刀还要痛。”
“忍忍就跟过去了。”
是的,忍忍就过去了,凡事忍一下,就能海阔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