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对于历天珩的好奇,我算是比较淡定,毕竟之前怀历恒宇的时候,我就见过这种状况。
看到他拿着相机一直盯着我的肚皮,我就觉得好笑,“你这是要盯到什么时候?”
“等她再踢你,我就派拍下来。”
他伸手摸了摸~我的肚皮,女儿并没有替我,肚皮上也没有特别明显的小脚丫,小手掌,他还是不死心,一直等。
“你别看了,等她踢我的时候,我告诉你。”我有点好笑。
历天珩有点怀疑,“你确定她会踢你好几脚?”
“……”我抓了抓头发,“我也不确定,反正胎动很频繁,你不用故意盯着看。”
历天珩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放下手里的相机,开了电脑开始处理文件。
过了一会,他扭头问我,“你生产的时候,我可以陪着你进去吧。”
“可以……”我刚说完就后悔了。
我是剖~腹产,在肚子上用刀开个口子,我是没亲眼看到,可我听说,有些小孩出生时,刀口不够大,撑裂的时候,能听到肌肉撕裂的声音。
想想就觉得恐怖,自己是没知觉,可现在大部分都是采用局部麻醉,孕妇能看到小孩从肚皮里面拿出来……
“还是不要了,免得你做噩梦。”我立刻反口拒绝他的要求。
历天珩皱起了眉,“之前说好的,我陪着你进产房。”
我坐了过去,恐吓他,“如果是顺产,你看了也许会竖不起来,我现在是剖~腹产,你看着我被人割一刀,你忍得了手不揍人家医生?”
历天珩楞了一下,“割一刀?”
我掀开衣服,指着之前那条旧疤痕,说:“历恒宇就是从这里出来,那时候我意识不清,根本没办法自觉生产,医生帮我开刀拿出来,你不是一直都看到这个伤口?”
孕妇剖~腹产不同一般受伤,那一刀直接打开腹腔,平时受伤也许只是伤到真皮层,可这一刀明显是进到肉里面,所以,疤痕会终身相随。
处理的好,疤痕就没那么难看。
处理的不好,也许,就像一条蜈蚣趴在你的肚皮上了。
立体拿回修长的手指滑过我的疤痕,“我知道,可我还是会进去陪着你。”
我拗不过他,就想着到时候再说算了,反正,医生不一定会给他进去。
我妈陈美莲还是来了,我带着她去了李明杰的车房,她惊讶不已,看到李明杰一身工作服从车底下钻出来,她更加不敢相信,自己的儿子,竟然还做这些。
在她的认知里,李明杰一直就是个吃完等死的混混,没有一天不惹事。
现在看到他转变那么大,她捂住了嘴巴,声音哽咽,“女儿,他、他真是阿杰?”
“妈,你来了?”李明杰走了过来,用手抹了一把脸,手上的油污都沾到脸上去了。
我捧着肚子,慢悠悠的说:“是啊,他就是你儿子,他现在可听话了,而且工作的很出色,不久之后,这个车房就是他的了。”
“姐,你别开玩笑了,我说过不要了。”李明杰乜我一眼。
我就笑笑不说话。
我妈惊愕的拉着李明杰的手,这里看看那里瞅瞅,又用手去摸~他那张满是油污的脸,眼泪一下就出来了。
“阿杰,真是你,真是你。”她很是激动。
李明杰想用手帮她擦,刚抬手发现手脏,又缩了回去,“妈,是我,我们上去坐。”
车房二楼,是我的办公室,他的就在隔壁,虽然没我那个那么大那么宽,可最后,这个办公室还是属于他的。
我已经想好了,等我生了之后,我就在家里相夫教子,不再过问任何生意。
陈美莲激动的说不出话,在办公室看了好几回,摸~摸这里又摸~摸那里。
我对李明杰说:“我快生了,这段时间就不出来了,一切,都交给你了。”
“姐,你放心,我一定帮你搞得有声有色。”
李明杰擦着手,倒了热水递给陈美莲,又把保温杯递给我,“姐,你的茶。”
保温杯是我自己带来的,没想到他还注意到我放在车上没拿下来,还帮我拿了。
他做事变得越来越仔细,人也成熟稳重了,我觉得我可以放手了。
将近怀~孕九个月的时候,坐牢的李诚铭突然提出要见我。
我很愕然,我以为都过去这么久了,他应该早就忘了我。
肚子涨得像个球,我的行动极其不方便,可那边打电话给我的时候,说是李诚铭想见我最后一面,他现在正在医院。
我后来还是去了,他就在镇上的医院,我去的时候,他正坐在小公园那棵大树底下晒太阳。
难得一见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我看不到半分的活力,反而觉得,他像是一棵即将凋谢的向日葵。
“秋天,你来了?”他苍白的脸,在看到我的时候,还是露出了笑容。
李诚铭很瘦,瘦的像根竹竿,仿佛风一吹就会跟着跑。
欧阳扶着我在长椅上坐下,我跟李诚铭中间,还隔了一个半的位置。
欧阳站在我身后,一直盯着他。
李诚铭看了看欧阳,笑容很是平静,“果然,秋天你所付出的,还是得到了最满的回报,所有的人一直守护着你,我真羡慕你。”
我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李诚铭突然就跟干咳起来,我看着都觉得有点不忍心,看了一眼欧阳,他立刻会意,走到李诚铭后面,轻轻的拍了拍他的后背。
李诚铭的呼吸终于顺畅起来,他歉意的说:“对不起。”
“你的病,不是已经好了吗?”我说。
他的笑容很苦涩,“没有,部分癌细胞转移了,当时没发现,潜藏了很久,突然就爆发了。”
李诚铭看着远处的几棵矮树,语气里透着凄凉,“我也以为自己已经逃过一劫,你知道吗?我曾经想过,等我出去了,就跟蒋艳和一双儿女好好过日子。”
“可是,上天没给我机会。”他底下了头,声音平缓,“我以前做过太多的坏事了,所以,上天这是在惩罚我,我不是怕死,我是怕蒋艳一个人辛苦。”
蒋艳回了回村子之后,跟李诚铭的家人生活在一起,她离开时带走了一笔钱,是李诚铭最后诈骗回来的。
我那时候就知道,其实两人早就离婚了,为的就是李诚铭被抓到的话,她没有任何关系。
他这样做,也是为了自己的子女。
这个世界是公平的,吃多吃少上天注定,有些人一夜暴富,却坚持不到最后,因为不懂珍惜。
像李诚铭,如果他知道收手两个字怎么写,也不至于弄成这个样子。
“其实我早就感觉到身体的变化了,只是一直都不以为然,我是高估了自己的能力,病魔从来都不放过那些自以为是的人。”李诚铭的眸光很淡然,“不过无所谓了,我认命,我也想尽快重头来过,重新做人。”
生命轮回只是传说,这辈子走到一半就到了尽头,也只能说,冥冥中早有注定。
“我很开心你能来看我,也许,这是我们最后一次的见面了。”
他从袋子里拿出一个小布包,递给我,“这个还给你,也是时候,给你了。”
“这是什么?”
我接了过来,打开,里面放着一枚祖母绿的老式戒指,圈里面刻着一个梅字。
“这是秋梅的遗物,她之前交给我,本来是要拍卖,可她没等到就……”
李诚铭叹了口气,“我本来还想占为己有,想着等出狱后卖掉也能有不少钱。”
“秋天,你说是不是人之将死,什么都能看透。”他笑了笑,“我知道自己快死后,才看透了一切,你会不会怪我,一直没跟你说。”
我看着那枚戒指,眼泪一直在打转。
秋梅去世后,我整理她的遗物,看到了小时候我俩的照片,就是找不到这个戒指,我以为她早就卖掉了,毕竟她那么恨我,也没必要保留这个。
没想到,这个戒指,竟然会在李诚铭手里。
其实他完全不需要还给我,他可以在死去那天,留给蒋艳。
监狱里的人死了,遗物会让亲人来领走,蒋艳现在这么需要钱,卖掉这个戒指,她能撑到孩子读大学吧。
可他没有这样做,也许就像他说的那样,人之将死,一切都会看的透彻,一切,都变得无所谓了。
“历天珩对你还好吧,你要生二胎了吗?”他扫了一眼我的肚子。
我点头,“嗯,预产期还有一个半月,是个女儿。”
“好可惜,我看不到了。”李诚铭嘴角挂上一丝苦涩。
“我会去看蒋艳的。”我说。
李诚铭点点头,“谢谢。”
“不客气。”
我俩像陌生人一样交谈,所有的过去,都在这短短的时间里,融入了记忆的长河,爱恨情仇,烟消云散。
走出了医院大门,我的心情一下还没舒缓过来,只觉得心头压抑的不像话。
欧阳从倒后镜看了我好几次,看到我一直看着窗外不说话,他担心的问:“秋姐,你还好吗?”
我勉强的笑了笑,“我没事,就是觉得心里有点不舒服。”
“要不要去看医生?”
“不用了。”
车子路过一个破败的小公园,我扫了一眼,“欧阳,前面停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