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一样了，那也不能出了内室，外面儿多冷呢，内室点了炭火所以穿的少，外室穿堂风，这病好不容易找到对的药了，可别再一时激动着了凉。”见李氏的思绪果然很容易被自己带跑偏儿，裴凌凌苦口婆心的说道。
李氏眼底微沉，思索了会儿点头道，“凌儿说得对，若是再生什么大病小病的，老爷肯定又要指派穆大夫来了。”
她说道穆大夫的时候，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一下，但是转瞬即逝，下一秒脸上又带了惯有的笑容。
这种笑在她身在病中的时候也时刻带着，每逢人来探病的时候，李氏不抿胭脂，却露出这种笑容，其实凄苦的很，看了让人心疼，似乎根本就为自己身体的担忧，其实是已经对自己的身体绝望了。
只有裴凌凌能看出来，这笑容底下到底埋藏了多少苦涩。
上辈子娘亲的尸体入了棺，脸上因为长时间笑着，都起了一个笑旋。
娘亲是没有酒窝的体质，但却因为经常笑，所以带了点痕迹。
这种笑容，怎么是苦的呢？
这会儿李氏听了裴凌凌的话，轻快走了几步坐在床沿，拿了散乱成团的锦被披在小腿上。
她满脸惬意的执着裴凌凌的左手，两只眼睛里的光芒大的惊人，映衬着一张苍白的脸，根本看不出来已经是个年近四十的妇人。
“凌儿之前带来的药果真是有奇效，喝了第一剂药之后晚上就不再嗜睡了。”
“手怎么这么冷？外面冷风果然大的很，下次若是天气再冷，就少些出门了，免得大病小病不断，你啊，从小就让娘亲操心……”李氏笑着拍了拍裴凌凌的手背，察觉到上面的冷气之后，起身把屋里唯一的炭火拿的近了些，方便让裴凌凌暖和。
她点了下裴凌凌的鼻子，语气亲昵，眼底是不加掩饰的慈爱。
现在身强力壮一个能打十个，会运功暖身子还会翻墙爬树上窜下跳的裴凌凌在娘亲极度和蔼的目光下觉得压力山大。
“娘亲说得对。”裴凌凌点点头。
慈母多败儿，上辈子李氏能下床的时候，是真的日日操心，把自己疼到了心坎儿里，也因此培养了一个不谙世事的性子，到后来邱氏对她明着宠爱，暗着挤兑的时候。她还以为邱氏也和娘亲一样，是好心的。
其实不然，是只披着羊皮的狼。
“娘亲是过来人，说的话以前都是对的，你再听娘亲说，这几日的灯会庙会，你身子好了之后一定要去，到时候里面达官显贵家的公子都会去的，但是也不尽然都是好人，还需擦亮眼睛……”李氏侃侃而谈，眼看着身体好了之后就开始操心裴凌凌的姻缘。
已经心有所属的裴凌凌额角青筋直爆，她似笑非笑的露出了一个苦笑，等着李氏把过来人的经验都讲完了才嗯嗯啊啊的应着好，行，都行之类的话。
要是娘亲知道自己给她找了个王爷女婿，不知道心里会是怎么的五味杂陈？
“对了，娘这几日喝了药感觉身体如何？”裴凌凌柔和了眉眼。
她回握着李氏的手，指尖摩擦过她脉搏的地方，微眯着眼仔细感受了下，发现果然比上一回来见娘亲的时候好了许多。
脉搏稳健有力，也没有什么不正常的杂音。
是身子快要康复起来的好症状。
再看娘亲的脸色也红润了许多，裴凌凌长舒一口气，握着李氏的手让她坐回了床上。
她还是想听听娘亲自己说说有什么明显的变化。
提到了她带来的药，李氏竟一时激动的说不出话来，只一双柔美的凤眼可劲儿的瞧着裴凌凌，跟看不完似的。
“还真别说，你那个药真的是神了，娘就没见过这么猛的药方子都说中药该是以养人为主，主要就是一个温水煮青蛙的道理，是慢慢来的，但是你带来的药我反而一两天就明显感觉着虚软无力的腿有了精神。”
“娘这几日也没找什么大夫看了，甭管是什么大夫，都抵不上凌儿带来的药，穆大夫之前一直给我看的症状可真是千差万别了。”
她说的口干舌燥，心里莫名的窝火，把刚才放在旁边晾着的热茶一饮而尽，才浇灭了些心底的不耐。
裴凌凌眼神微动，“那娘亲之前的那个补药现在还在喝吗？”
她知道娘亲这几日不见穆大夫，但是不知道穆大夫晚上已经配好了叫府里下人送来的药娘亲会不会喝。
李氏冷笑一声，“那种害人的东西怎么还会喝了？怕是不要命了！”
一提到那个东西她是又恨又怕，又想到自己之前每日不落的当做救命草药来喝，胃里更是一阵翻江倒海，恨不得把那些已经吞下去的东西再活活呕出来才好。
当初到底是信了什么邪，才会听信人家鬼话连篇，把自己的命赔了进去？
对上了裴凌凌有些担忧的眼神，李氏把满腔的怒意咽了回去，勾了勾唇角，“不过为了不让他们找出蹊跷之处，每晚上药还是照样接受的，不同的是，我都叫曦雪拿到后院去浇花了。”
李氏说到这里，脸上突然沉了沉，“这才三天，今早上她去了后院里打理花草的时候竟然发现有些长的不太好又被浇了药的草木竟然直接枯萎了。”
“一开始我还不相信，后来自己去看的时候才发现曦雪说的情况都是轻的，基本上每晚上固定倒草药的地方现在花花草草全都变了模样，真是有趣！”
李氏面上虽然笑着，眼底却是触及深处的冷意，“穆大夫是邱氏的老乡，说是信得过才深得老爷的心，后来指派来给我看病，老爷暗地里也是默许的。”
看着李氏脸上不加掩饰的悲恸，她知道是这一回裴老爷做的事情寒了娘亲的心，嘴角不动声色的勾起一个笑容。
看来之前裴老爷花费了一晚上的长聊似乎没什么作用，娘亲该恨的还是不会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