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她以为娘亲是容易心软，后来发现不是这样的，娘亲其实是不明白，她活在一个假象里，只要把这层薄薄的模糊的谎言戳破了，她相信到时候她不用说，娘亲也不会再做错事儿了。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让娘亲对老爷彻底失望，要不然等到裴府迎来了那场大火，娘亲心里还挂念着老爷，要一并带走。
妇人之仁，那可就难办了。
不是裴凌凌冷清冷血，只是裴老爷上辈子干的就不是人事儿，凭什么要她这辈子以德报怨呢？
这边李氏还在念念叨叨，眼泪滴滴答答的落在手背上，嘴唇颤抖着说道，“头一天我喝了你送来的药，第二天就是穆大夫惯例来看病的日子，我明显感觉身体好了许多，晚上也不再嗜睡，穆大夫看了脉象之后却勃然大怒，不停的旁敲侧击的问我这两天是不是有什么其他人来过。”
“他这般紧张，让我也起了疑心，没想到披着个大夫的皮，却净干些不是人的事儿……”
李氏长吁短叹，直说自己识人不清，裴凌凌在一边乖巧的点头迎合，“娘亲这下认清了也好，但是这几日都把连着上门拜访的穆大夫挡在门外也不是事儿，到时候要是老爷知道了可怎么办？”
“药虽然是照收不误，但是穆大夫上次估计是发现了脉象的不对之处，若是禀报老爷的话，到时候老爷也来了，可就不是一个曦雪可以挡的下来的了。”
李氏面色有些憔悴，苦笑一下，“傻孩子，你以为你爹不知道我这儿的事吗？我这几日之所以让曦雪对外称我重病不愿见人，一是为了拦着穆大夫，二就是想看看我主动不从医了，老爷有什么反应。”
“结果呢？”李氏红润的脸色苍白了几分，“这三天来老爷根本就对我不闻不问。”
岂止是不闻不问，简直就是不顾死活，她等的心都死了。
想着裴老爷若是来一回也好，结果一回也没有，这日子过的，真的是一点盼头也没有。
裴凌凌皱起眉头，想着之前在饭桌上的时候，老爷还和颜悦色的让她多过来看看娘亲，难不成是觉得娘亲没多少日子了？
她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本来还以为裴老爷之前藏着自己是为了什么，原来是觉娘亲的时日不多了，想让自己上赶着多见几面吗？
若是这样，那裴老爷还真是打的一手如意算盘，估计他心里还觉得自己良善至极，裴凌凌狠狠的咬紧了牙关，像是从喉咙里憋出来几个字一样，“娘，你别管老爷，自己好起来了比什么都强，咱们也不需要依附别人，想要什么东西，咱们自己伸手拿，不靠可怜兮兮的祈求。”
李氏扭头看她，眼里亮晶晶的，看着裴凌凌蓬松柔软的发忍不住眯着眼睛上去摸了一把，嘴里也不说什么附和或是仇恨的话，只嘴里轻轻的念叨着，“凌儿长大了，凌儿长大了……”
她的眼神有些空洞的迷茫，一直以来，在她眼里，丈夫就该是顶梁柱一般的存在，更何况她还是明媒正娶的正妻，却无端被后来的贵妾捷足先登。
原先她是身体不好气不得，现在她是不知道该气什么。
男人三妻四妾又有什么错的呢？她作为大房不就该忍气吞声的受着吗？争风吃醋都是妾才会耍的小手段。
她不想管也懒得管了。
“三日前你爹来了我房里，精心打扮了一番，却让他以为我是病入膏肓的故作逞强，后来他陪了我一晚上，却连手都不愿意碰我一下。”李氏抿了抿弧度好看的唇，露出一个粲然的笑意。
“他可能是怕我把身上的病气过去了吧？”
“这么多年了，凌儿你说他下了我院子的禁足令，是不是早就已经把我视作瘟疫了呢？怕是比洪水猛兽还要再凶猛一倍有余了。”
李氏柔软的手搭在裴凌凌手背上，一时温度全无，冷的跟入了冰窖一般。
“全都是老爷的不是，娘亲不要妄自菲薄，但是这一回娘亲应该也看清了老爷的真面目，若是下回遇了劫难，可不能再心软了。”裴凌凌垂下睫毛，不动声色的笑了笑。
她运功一番，热度到了手心里，覆上娘亲的手背，没一会儿功夫就温暖起来了。
手心易冷，人心难热。
难于上青天。
李氏手暖和起来之后脑子也活络了，她眯眼笑了笑，指着心口，“这里除了我的凌儿，见了其他人早都硬的跟铁板似的，怎么还会心软呢？”
得了满意答复的裴凌凌心情也欢快了不少。
看来这回娘亲是真的心死了。
上辈子裴老爷要是好好待娘的话，她这辈子也不会这么恨他。
都说自古帝王家多无情，看来裴老爷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裴凌凌把已经温了许多的药拿起来，感受了下觉得入口应该适中，小心翼翼的递到了娘亲面前，“娘，再不喝药该凉了。”
李氏接过来闭着眼一仰而尽，末了擦一下嘴边漏出来的药汁儿，砸吧了下嘴巴，五官都因为苦而皱在一起，看起来有了生气。
“凌儿，你还别说，这药虽然是灵的很，但就是苦嘴。”
裴凌凌摸了下衣襟，拿出一块凝在一起有些冰凉的菱角糖道，“娘亲给我叫人做的糖，现在物归原主。”
李氏忍俊不禁，糖块含在嘴里甜丝丝软糯糯的，刚才那股充斥七窍的苦味瞬间就没了。
“还物归原主呢？就给娘一颗？”她伸手在裴凌凌软软的面颊上轻轻柔柔的掐了一下。
裴凌凌笑着道，“娘亲可别打趣我，菱角糖喜欢的紧，剩下的都给我好不了？娘亲要是还想吃就再拿一块。”
其实裴凌凌暗自咬牙，绝对不能让娘知道菱角糖之前为了让云沉水那个傲娇性子好好喝药，早就没了大半包。
若是被追问，她还真没脸说是自个儿吃的。
李氏温婉道，“娘亲多大人了？还和你抢糖吃？你自己拿着吧，若是吃完了就再跟娘说，娘找人去给你做去。”